第一百四十三章 摊牌
迎着摄影机，叶天淡定自若的喝了一口茶，然后转头看说话的李勇：“你在棉纺厂上班，一个月工资是多少？”
“1500左右吧。”
“那真正到你口袋里的又是多少？”
“这个，”李勇苦笑了一下，“大概700左右吧。”
叶天点点头，“只发一半，那上个月你们700有没有拿到？”
李勇的思绪跟着话题走，不自禁的摇摇头。
“这就是我下令关掉棉纺厂的原因，一家连工资都发不出的厂子，留着它有什么用，勉强经营，只会便宜了厂里的那些蛀虫。”说到这儿，叶天叹了口气，“我不是没想过振兴棉纺厂，问题是它积重难返、已经病入膏肓了。”
推心置腹的一番话，让李勇的怨气消散了不少，其他几人也面面相觑，觉得叶市长关闭棉纺厂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原本对立的气氛变得有所缓和。
王大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霍”的一下站起身，“叶天，无论如何厂是你下令关的，那厂里3000人的生计你就要负责。”
“给我坐下，有你这么跟叶市长说话的吗？”黄寒拍了一下桌子，厉声道。无巧不巧，这时摄影师的摄像机把这一幕拍了进去。
在黄寒的严厉注视下，王大头悻悻然坐了下去。
“棉纺厂职工的出路我们在会议上讨论过，每个工人我们都将会发放一笔失业金。随着飞霞路的拆迁，我们将会在那里建设一个工业园园区，到时会有很多厂家进驻，我们将会优先考虑把棉纺厂的工人安排进去。”
“飞霞路的拆迁我也听说过，迟迟不见动静，再说了，那笔失业金可以帮我们撑多久？
“撑到你们找到工作为止，这是我叶天说的话，我也一定会做到。”叶天神情严肃，眼睛直视王大头。
王大头避开叶天的视线，小声嘀咕了一句；“谁信啊。”
会议室里陷入了沉默，王大头这句话虽然说得小声，不过会议厅里的人都听见了，这是在毫无遮掩的挑战叶天作为一市之长的权威。
叶天的目光开始变冷，转过头问黄寒：”游行没有得到公安局批准，散布谣言煽动群众围堵市政府，导致市政府面前的道路瘫痪，市民只能绕道而行，这样的人应该拘留几天？”
“起码得一个星期。”
“那就动手吧。”叶天挥了一下手，闭上眼睛，市长的权威不容挑衅，否则就会出现被架空的局面，眼前的人无疑是唐华派来捣乱的，这种人鸡蛋里也能挑骨头，姑息不得。
两名警察大步走到王大头身旁，在王大头惊恐的问“你们要干什么”的话声中，把他的手扭到背后，身体压在会议桌上，咔嚓”一声，非常干净利落的锁住了他的双手。
这一幕，摄影师又不失时机的把它拍了下来。
“叶市长，我想请问你飞霞路的拆迁真的能够马上进行，那笔失业金能否……。”
“唐记者，你是唐华副市长的侄女，作为一个媒体工作者，据实报道是你基本的操守，我希望晚上看到的新闻是不偏不倚的、是公正的。王台长那边，待会儿我会亲自关照他一声的。”叶天打断了唐记者的话，看她的目光似乎能够穿透她的心底。
唐记者握着话筒只觉得心底发寒，平时的伶牙俐齿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华家就在政府大楼的附近，叶知秋没走多久就到了，敲了敲门，出来开门的是个50岁左右的妇女，叶知秋彬彬有礼的说他是叶市长的儿子，听见唐副市长病了，特意来探望的。
妇女进去通报后，就让叶知秋进去了。
叶知秋跟着妇女进了客厅，妇女让他稍待片刻，随后就去了里间。
客厅里叶知秋看着正前方墙壁上挂着的一副忍字字画出神，直到唐华的咳嗽声传进耳朵，他才微笑着转身：“唐伯伯，我听我爸说你病了，所以特地来看看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咳咳咳，”唐华咳嗽了几声，然后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有些虚弱的道：“不要紧，也就是夜里不小心着凉了，头有点晕。知秋啊，难得你来看我，年纪大了，抵抗力也差了。”
这时妇女端上来两杯茶，唐华拿起其中的一杯，一边让叶知秋也喝。茶是上好的碧螺春，茶香袅袅，喝入口中，沁人心肺。
“知秋啊，听说棉纺厂的工人因为不满厂子被关闭，赖在政府大楼门前不肯走，有没有这回事？”唐华放下茶杯，状似随意的问。
“是啊，有很多人在那儿，他们都在叫我爸爸下台，让唐伯伯你当市长呢。现在那儿出现警民对峙的情况，一旦发生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胡闹，叶市长年轻有为，做事有魄力，有干劲，这些人啊，我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能和叶市长比？”
“可是现在他们聚在一起不肯走，唐伯伯，我爸说你以前是他们的领导，你看你能不能出去一下，劝他们赶快离开，毕竟时间久了影响不好。”叶知秋看唐华，目光里似乎有希翼之色。
唐华摇摇头，微闭双眼，身体靠在椅子上：“那都是一些陈年旧事了，我的话他们是不会听的，叶市长年轻有为，这样的小事他会处理好的。”
叶知秋忽然轻轻一笑，指了指墙壁上的那个忍字，扯开话题道：“这个字是唐伯伯写的吧，写的真好。”
“一般、一般，无聊时才写的。”唐华奇怪的睁开眼，这时的叶知秋居然还能笑得出，要么他是没心没肺，没把他老子的前途放在心上，要么他胸有成竹，已经想好应对的方法。
省检察院的无功而返，使得唐华更加倾向于后者。这样一想，唐华开始警惕起来。
“忍字头上一把刀，这几年唐伯伯一直被我爸爸压在头上，想必心里十分不痛快吧。”叶知秋的目光从字画上转到唐华脸上，漆黑的眼睛里透着股讥讽。
唐华心一惊，脸上不悦的道：“知秋，你这是什么话，我和你爸一起工作，从没有吵过架，就算是在某些事上有分歧，我也是忍让为主。你这样说，唐伯伯可要生气了。”
叶知秋不说话，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照片，放到唐华面前。唐华随意的看了一眼，他的目光一下子定住了。
“带头围堵市政府的，就是照片里和你站在一起的王大头，你在担任棉纺厂党委书记时，他是你的左右手。后来你调离棉纺厂，在仕途上步步高升、春风得意。比起你来，他的际遇就不怎么样了。”
微微抿了口茶，叶知秋继续道：“先是被继任的领导排挤出办公大楼，后来连车间主任也做不成，只能在机修工里当个小组长。对此他一直忿忿不平，认为你才是他的伯乐。其实他错了，你自己步步高升，却不让他跟着你，就是认为他耍些小计谋还行，在其他方面上不堪大用。”
“我是和他接触过，每次都是他约我的，见了无非就是向我诉苦，我可没叫他围堵市政府。叶知秋，你把这些照片拿出来，以为它能够威胁得了我吗？”唐华的眼睛从照片上移开，落在了叶知秋脸上，目光炯炯，声如洪钟，哪里还是刚才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这些照片是威胁不了你，我也没指望它们。不过胡军呢，你是老狐狸，他也不笨，社团出身的他和你接触又怎么会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唐华脸色变了变，突然站起身，“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看在叶天的份上，你今天的话我可以不和你计较。李嫂，送客。”
或许是听出唐华话语里隐含的怒意，刚才那妇女慌慌张张跑进客厅，刚想开口叫叶知秋离开，却听叶知秋这时道：“唐伯伯，不到黄河心不死，难道非要我事情搞得众人皆知，你才会后悔吗？”
唐华站在原地，脸上神情阴晴不定，过了一会儿才挥挥手，让李嫂下去。
“他在你手里？”唐华重新坐了下来，直奔主题。
叶知秋笑着点点头。
“早叫他不要招惹你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不过就算他被你控制，为了保命，他也不会把我和他的事说出来。”
“嗯，所以当时他落入我手中时才会要求去自首，不过我对他说他的前妻和儿子都控制在我手里，他就打消了自首的念头，乖乖的跟我走了。”
顿了顿，叶知秋眼神凌厉的盯着唐华：“堂堂副市长，和社团头子勾结，并且意图取市长而代之。唐伯伯，光凭这一点，你的仕途恐怕也走到头了。”
唐华目光闪烁，缓缓开口道：“他前妻的事我也听说过一些，早在他发迹之前就被他抛弃了，用她们来威胁他，你似乎打错算盘了。”
“的确是胡军把他们母子先抛弃的，不过那只是因为他自己觉得作恶多端，害怕某一天仇家找上门连累妻儿，所以才抛妻弃子，说白了，那就是一种变相的保护。不然的话，他也不会一听到妻儿名字，就乖乖的跟我走了。”
唐华沉默，他似乎还在坚持，不打算就这么低头。
就在这时，叶知秋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听了一会儿，然后将手机设置成免提，笑吟吟的放在桌子上，手机里传出胡军苦涩沙哑的声音，唐华听了顿时脸色大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