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不能说
吴珍一愣，愕然抬头，原来是女儿伸出手不让她签字。
“雅思，把你的手移开，你爸爸年纪这么大了，他是不可以坐牢的。”
“妈，我说过的，有人会替我们给这笔钱的。”顾雅思苍白着脸，遮在合同上的手一动也不动。
“都快到中午了，怎么还不见你说的人出现？雅思，别再指望你的那些同学了，快把手移开。”吴珍看着女儿，苦口婆心的劝。
见她还是闭着嘴不动，吴珍脸色一变：“死丫头，你到底让不让？”
顾雅思清澈的大眼泛起一层雾气，只是摇头。
吴珍没有再说话，抬手就是一耳光，清脆的响声过后，顾雅思雪白的脸颊清晰的浮现出5个鲜红指印。
“雅思，我、我……。”打完女儿，吴珍自己都惊呆了，女儿从小就乖巧懂事，长大后也没让她们操心过，她们从来没有打过女儿，今天这一耳光，可以说是第一次。
“妈，我不怪你，都是为了我爸才受伤、还要赔人家钱，其实一切都怪我，成绩好有什么用，我不该念书的。”顾雅思轻声说，那耳光仿佛打在别人身上似地，她丝毫没有感觉疼痛。
“雅思，你说什么傻话，我受伤关你什么事？”
顾雅思转过头，凄迷的笑了笑：“爸，那天你和妈谈话我都听到了，要不是为了供我读书，你是不会接这份活的。”
顾涛一呆，嘴巴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婆婆妈妈的，吴珍，家里是你做主还是你女儿做主，快签，签了你丈夫就不会坐牢了。”钱敏眼看好事就要成了却被一小丫头拦阻，怕夜长梦多，不耐烦的催促着。
吴珍看了看女儿雪白脸上的鲜红指印，还有那眼睛里倔强的始终不肯掉下来的泪花，心疼之下，一时愣在了那里。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顾涛床头的传呼设施里忽然响起护士的声音：“15床的家属顾雅思，请出来一下，有人找。”
“妈，我出去一下，没回来之前你千万不要签字。”顾雅思擦了擦眼睛，匆匆的出了病房。
到了护士值班室，一接电话，果然是叶知秋打来的，让她到住院部大楼的后面拿钱。
在大楼后面，叶知秋看见顾雅思眼睛红红的，白玉似地脸颊上5个指印触目惊心，他的眉毛深深的皱起，微微俯下身摁住顾雅思瘦弱的肩膀：“谁打的？”
“钱你带来了没有？”顾雅思答非所问，别过头不让叶知秋看到她被打的一面。
叶知秋见她不想说，也不再追问，把那只黑塑料袋递到她手里。
“钱敏应该也在这楼上吧。”叶知秋看了看拔地而起的高楼，转而沉声对顾雅思道：“不要说这钱是我出的，就算是你父母问起也不许说。”
“为什么？”顾雅思不明白了，难道叶知秋去枪银行了？想到这儿，她花容失色，小手掩住嘴巴惊愕的看叶知秋。
叶知秋知道顾雅思误会了，他一个学生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顾雅思会怀疑，钱敏也会怀疑，只要沿着钱的来路查下去，就不难查出他与月亮酒吧的关系，所以这钱绝不能让钱敏知道是他出的。
“你放心，这钱是干净的，就算给我把枪，我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抢银行。”
顾雅思想想也是，叶知秋生活条件优越，不像是那种因为没钱就铤而走险的人。
“记住我的话，快上去吧，不要让你的父母等急了。”叶知秋抚摸了一下顾雅思的马尾辫，轻轻推了她一把。
顾雅思一个激灵，急忙转身向底楼门口跑去。
“雅思。”叶知秋叫住了顾雅思，顾雅思停在门口，回头疑惑的看叶知秋，叶知秋指了指自己脸颊，“还疼吗？”
一股暖流涌向顾雅思心口，站在底楼门口，顾雅思冲叶知秋嫣然一笑，这一笑，少女初露的风情尽显无遗，看得叶知秋失神了片刻。
当顾雅思把黑塑料袋丢给钱敏时，钱敏愣了一下，打开上面系着的蝴蝶结，一沓沓粉红刺激他的眼球。
“这里是10万，不相信的话你可以点一下。”
“不可能，短短几天内这么多钱你怎么可能弄到的，上次那小子单凭他自己没有能力拿出那么多钱帮你。”钱敏扭过头，气急败坏的冲着顾雅思大叫。
顾雅思冷着张小脸看他，伸出纤细的手指指了指外面。
“我会走的，”钱敏把黑塑料袋扔给二赖子，脸上忽然露出怪异的笑容，上上下下打量顾雅思：“不错、不错，这么漂亮又这么年轻，我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要是早发现了，我也就不会难为顾老弟了。现在晚了，被人捷足先登了。”
说完又转头对顾涛道：“顾老弟，你有这么一个漂亮女儿，何必在我工地上受苦受累，早就应该享女婿的福了，不过你那女婿的年纪，嘿嘿嘿，可能比你还要大点，当然，说不定还有老婆。”
“钱敏，你胡说什么，你说我女儿给人家当……，”顾涛胸口剧烈起伏，脸气得发白，转头看向女儿：“雅思，告诉钱敏，你的钱是从哪儿借的？”
特护病房里的人本来就不多，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顾雅思脸上，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顾雅思迟疑了一下，平静的道：“爸，钱真的是我借来的，可是向谁借的，我不能告诉你。”
“是啊，借你钱的人年纪大，还有老婆，你的身份又不能见光，你当然不好意思说出来了。”钱敏的话越说越难听，只差没指名道姓说顾雅思给人家当小三了。
“你拿到了钱还呆在这儿干吗，到底走不走？”顾雅思环顾四周，在门后角落里找到了把拖把，拿起它冲钱敏挥舞了一下。
钱敏心想平白无故拿到了10万，又给顾涛一家人添了堵，再待下去说不定真要挨那丫头的打，于是“呵呵呵”笑着走向门口，捧着塑料袋的二赖子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两人走后，顾涛怒气未消，眼睛仍然盯着女儿：“你说，这钱到底是哪儿来的？”
“爸，我真的没有做那种事，这钱来的光明正大，我会努力想办法还的。”
“既然来的光明正大，为什么不说是向谁借的？”
“爸，你宁愿相信那个奸商，也不相信我？”顾雅思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望着父亲。
顾涛哼了一声，道，“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我就相信你。”
“顾涛，你别这样逼女儿，她不说或许有她不说的苦衷，自己的女儿不信，怎么去相信一个外人的话？”
“那你说说，我们都没法在3天之内筹集到这笔钱，她一个学生，凭什么拿到这笔钱。我想相信女儿，可我不能看她往邪路上走啊。”
吴珍哑口无言，她何尝没有这方面的担心。
“爸、妈，我知道你们关心我，可谁借钱给我的我真的不能说。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们都不会相信，我先走了，爸、你安心养病。”
留下一句话，顾雅思匆匆跑出病房，她怕再待下去会忍不住哭。
外面的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然而走在人群里的顾雅思却觉得异常孤独，伸出手让午后的阳光洒落在指间，顾雅思却一点也感受不到温暖。
向学校请了假，叶知秋摆平童山把钱交给顾雅思后就有了一下午的空闲时间，在家玩了一会儿游戏，叶知秋穿了件外套就去了月亮酒吧。
本来他是想在附近的酒吧消遣的，不过手里的钱基本上都花在了替顾涛转病房的事上面，现在的他手头没几个闲钱。
午后的月亮酒吧并不怎么热闹，叶知秋随便在吧台上找了个位置，听着昏暗大厅里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叶知秋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杯里的啤酒。
“老张，再给我来瓶啤酒。”旁边的人把酒杯重重的往吧台上一放，卷着舌头大声说。
“钟会计，你已经喝了不少了。”老张憨厚的脸上满是为难之色。
钟成把眼睛一瞪，不耐烦的道：“叫你拿你就拿，废话这么多干吗？”
老张无奈，摇摇头正要往身后的柜子上拿酒，一只手摁在了他的肩膀上。老张回头一看，原来是酒吧的元老阿大。
“钟会计喝多了，不要听他的话。”老张连忙点头，转过头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阿大，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喝酒，不知道我心里不痛快吗？”
“还在为上午的事生气？”阿大紧挨着叶知秋坐了下来，光线昏暗，他也不知道叶知秋就在他身边。
钟成点点头，“他来酒吧不足两个月，我在酒吧干了5年。他月薪10万，我麻痹的才5000，你说我心里能服气吗？”
“看开点吧，你没见上午一拨人接一拨人来检查吗，那小子有背景，连总经理都不得不屈服。”阿大叹了口气，安慰似地拍了拍钟成的肩膀。
“我才不服气，“钟成甩开阿大的手，声音陡然提高：”他可以逼总经理屈服，我也能，我正在联络底下的人，到时一起反他，那时总经理一定会把他辞了。”
昏暗中，叶知秋眼中闪过一道厉芒。
阿大听了大吃一惊，想仔细问个清楚，却见钟成说完这番话后，酒杯从他手里掉落，他的身体往前一倾，趴在吧台上呼呼大睡。
阿大苦笑了一下，起身把钟成的两只手放在肩上，蹲下身正要背他起来，一抬头正好迎上昏暗中叶知秋熠熠生辉的眸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