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甘初瑶扶着莲若还未走远便被王碧一顿抢白,还未反应过来,又被林真的失常所震,待把那话细细听来,觉得林真说的也未尝不对,可那“庶出”一词一向就是王碧心中的隐痛,当下立阻出声。
林真此时也惊觉自己失言,应着大表姐的喝止声退至一边,只是那脸色却也红白相间了,只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一旁的甘明纶此时倒反应了过来,脸色涮的变了,眼睛气的通红,第一反应便是抬脚要踹,竟是气的嘴唇哆嗦说不出一个字。
林真抢先一步拦下他,瞪着王碧道:“还愣着做什么,难到是觉得自己说的过分了等着被他踹?”
王碧那话说出口时便觉不妥,一时激愤竟忘了对方还是个未束冠的男子,这样一来倒显得自己气量狭小了,只是她一惯不会作小伏低陪小心,虽心有悔意,无奈那道歉的话还是说不出口,何况她私底下认为,也许经过这次,这位三公子从此再不会来找她麻烦了,想到这里,便一哽脖颈,“这里是将军府,便是被三少爷踹了,大不了本官自认倒霉,难不成这里还有说理的地方?”说完眼睛直射一直站一边看“热闹”的甘初瑶。
揉了揉了额角,甘初瑶环顾一周,先前有心想忽略这院里的暗潮凶涌,令她们自行解决,无奈有人不愿,看来今晚又将是个不眠之夜,又想着自己这算不算流年不利,不过纳个侍而已,怎么就引出这么多是非。
“都别戳这儿了,去大厅里说吧,有什么事一并解决了,我可累的慌。”当先一步携了莲若往那厅内走去。
甘初瑶坐于上首主位,莲若则乖顺的立于她身后,王碧被让了下首左侧第一把座椅上,硬是将准备跪下的陈良拉着站在了自己身后,这一做法又令甘明纶大为不满,狠狠瞪了她一眼,勿自拉着林真于她对面的一排座椅末尾两张椅子坐了下来,许诺不请自来的坐到了王碧对面,期间则顺手将一直握在手里的那本人物地理治丢到了甘初瑶身旁的桌子上,令甘初瑶挑眉望了他一眼,而他则递了个了解的眼睛,接着示意她继续。
王碧见不过一日,她俩人竟这样要好,还当众眉来眼去了,当下冷哼道:“许先生当真好降服的很,不过一个小侍,就令你对大小姐俯首称臣,想来外间传言大多不可信。”
许诺闲闲的抽出袖中折扇,刷的打开,摇了两下笑道:“外间传言多有不实,倒令王太医误信了,许某惭愧的很,不过...想来大小姐不曾送你小侍,听你这口气,竟是酸涩不服的很,要不...也请大小姐赏你一个?”
瞧着许诺不甚正经的模样,王碧气的掉头不理他,鼻翼间冷哼出声,“哼,本官可没那个福气,也享不起!统共就眼前一个还差点叫人给踹了。”
听话听音,甘初瑶岂不知她现在正气在心头,当下也不在意道:“既找我凭理,也该让本小姐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何事?”
其实也不用问了,那堂下跪着的程双儿此时的惨样已说明一切,只是令甘初瑶想不到的是那自己新认命的管事吴华竟也随后跪了下来。看她完好无损的模样,甘初瑶心中疑惑,这程双儿身上的伤该不会是她给弄的吧?自己莫非是错怪了小三?想着刚刚进来没理他的情形,一时竟有些自责。
先前甘明纶进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将吴华拉了起来,并将她护到了身后,自己冲锋在前跟王碧她们冲撞上了,最后竟连最初的原由都给忘了。此时看着重新跪在厅下的吴华,甘明纶和林真才想到,怎么把这次事件的引发人给忘了,一时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只希望她没有真的犯下大错才好。不然他们此番大闹欣荣院可真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甘初瑶下意识的看了远处末尾坐着的甘明纶和林真,见他们只顾盯着吴华,便也稍稍放下了心,沉吟片刻,“你俩谁先说?”
程双儿熬过了那最疼痛的时刻,此时觉得好了点,见甘初瑶问起,忙伏了身子叩了个头,戚戚道:“请大小姐为奴作主,奴实不是有意晚归的。”接着便将他如何奉了莲若的令去探看了红芍,又如何遇见了来寻莲若的陈良,又如何带了他一同前来的事情从头至尾的说了一遍,直至进院被打,陈良被掀翻在地,眼角觑着身后的甘明纶,终不敢提他被三少爷踹了的事情。
甘初瑶见他脸颊红肿,嘴唇带血,眼睛通红,衣裳沾灰,手掌蹭破却还紧抱着他父亲送来的东西,说话时肩膀还不时的颤动,显是委屈疼痛的狠了,眼里不禁带了丝怜惜,眼睛一转,直直的射向一旁的吴华。
吴华在程双儿说话时便打好了腹稿,此时倒也不慌不忙的叩头道:“大小姐在上,我吴华在内院干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蒙大小姐厚爱,提了吴华来当欣荣院的总管事,吴华自当尽心全力的服侍各位主子,内院的规矩向来严厉,容不得仆侍们不敬。今日因这程双儿不擅其职,害的莲侍君到这会子还未用膳,奴也是被气的狠了,一时下手失了分寸,这会子想想,倒是奴不懂得容忍了,奴是女人,知道不该和男子多做计较,尤其他还是个孩子,但实在是关心则乱,奴...奴知错了,请大小姐责罚!”
毕竟在内院呆了这么久,又同甘初瑶处了这么些年,虽大小姐伤后性情变了,但看她近日所为,吴华便自己揣摩着她的心思,说了这番话,只将过错揽下,半分不提甘明纶,和程双儿不同的是,她的眼睛始终是直视着上首的甘初瑶,半分也未瞄向身后的甘明纶。
甘初瑶盯着她们二人来回看了会子,突地转过头来,皱眉问道:“这么说你竟是到现在也未用饭?”
莲若见事情竟牵到了他身上,又见甘初瑶脸色不太好,眼睛也不敢看她,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半晌方轻点了下头,低低道:“一时想事想的入神了,竟忘了时辰,且,也不觉得饿。”
甘初瑶盯着他看了会子,终是抿了嘴没问他在想何事,竟能耽搁了晚饭。只复又转回头看着一身伤痕的程双儿,“好了,吴管事既已认了错,你失职之过便算了,下次记得,办完了事立刻回来,即使真有事耽搁了也应找个人来请个假,免得再发生此类事件,这样...我看此事就此算了吧!”
不是没看见那程双儿的眼神,可既然都不约而同的绕过小三子,甘初瑶自是不会多此一举的再把事件扩大,就此下定结论,准备息事宁人。
可惜有人不愿意,这次出声的却不是王碧,而是她身后的陈良。
王碧一个阻止不及,那陈良已经跪了下来,口中呼道:“请大小姐明查,我姐姐绝不是那种人,外面...外面一定是传错了,而且,刚刚我明明看见那位少爷踢人来着,都给踢出血来了,她们刚刚...没说明白。”越说越小声,直至再不敢开口。
王碧坐下之后方细想了下刚才发生的事情,也觉得可笑之极,又见甘初瑶不愈多问的样子,也觉得就这样息事宁人也未尝不好,可就在自己思考间,身侧一畔的陈良已经跪了出去,并且说出了她不愿提也不想提的话,又见上首处甘初瑶冷了脸色,为免陈良受罚,只得硬着头皮肯定了陈良的说法。
“三少爷确实踹人了,虽说了些不中听的,不过既然大小姐不愿追究,便不提了,只是,大小姐能否将陈芳之事细告之?王碧感激不尽。”王碧说完倒也不那么紧张了,只最后一问原是为了转移话题,知道甘初瑶不会当着这么多人回答,况且那纸条上写的分外明白,陈芳是她支走的,虽未说明是去办了何事,但知道她必不会如外面所说的那样要了她的命,只这一点就够了,却不想竟惹的甘初瑶的脸色更加难看。
甘初瑶原是答应了陈芳会替她跟陈良解释清楚的,可那毕竟是安抚她的权宜之计,看这个陈良的样子,显然不是个晓事的,若真叫他知道陈芳是因何去了那里,只怕自己这翻良苦用心就白费了,因此在听见王碧这样说时心中并未因她善意的转移话题而感到欣慰,相反竟生了些莫名的怒气。
许诺坐在对面看着王碧直摇头,这人真是一时聪明一时糊涂,怎么就没弄明白事情的侧重点在哪边呢!相比男人间的不和而言,女人间的秘密才应该是最重要的吧!她居然...真是事到临头拎不清呐!
果然,只见甘初瑶当下转头看向末尾落坐的甘明纶道:“小弟可有话说,今晚为何会到我这里来了?”语气隐含了丝严厉。
甘明纶原还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了呢,虽仍未找着机会开口道歉,甚至此事还是自己给弄砸了,可是一想到那人对她身边的小侍那般关怀样,又隐隐的庆幸自己没有鲁莽的冲口说出些有失体面的话来。现在听见上首大姐不太高兴的问话,撇撇嘴的起身答复:“弟弟无话可说,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踹了个侍童而已,难到还要本少爷给他道歉不成?”
“哦?你竟无聊到跑我院子里来踹人玩了?”甘初瑶身子向后倚去,眯着眼睛兴味的看着变的有些局促不安的小弟。
对于小弟的那点心思也不是没有察觉(甘初瑶自以为是的想着),只是上次他把人羞辱的狠了,竟让王碧躲他如蛇蝎,再不肯过府一叙,若不是自己纳侍请了陈良,她怕是也要找借口推托了,至于能请了她给红芍看诊,甘初瑶看向门口的王浏,心下暗暗赞赏。
“唔...上次的事情我已经替你跟王太医道过歉了,你就不用再记挂在心里了,她一个女人家的,哪能那么记仇?是吧,王太医?”甘初瑶笑着转向怔愣的看着座尾甘明纶的王碧问道。
甘明纶没想到大姐竟就这样直接说了出来,一时羞愤难当,脸色通红,又见那女人直直的望着自己眼泛不解之色,当下愤而起身怒道:“大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何时记挂在心了,说就说了,骂也骂了,踹就踹了,她还能把我怎么着!我难到还怕她不成,哼!”转身拉着林真便走。
王碧听甘初瑶如此说法,还以为自己误会了这位三少爷的来意,心中甚至隐了丝悔意,结果被甘明纶这么一说,立刻又被冲散了开去,转开眼再不看他,耳中也只听他狠狠的跺了两下脚,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不见。
甘初瑶实是好心,她以为甘明纶不过是为了上次的事情觉得愧对王碧,只想道歉来着(看看,这便是自以为是的后果),事实上林真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刚看他那样好像哪里不对,遂转眼看向王碧,见那人也无甚异色,不禁觉得自己也许是多想了。(大姐,你没多想。)
见事已明了,甘初瑶也不欲多说,当下起身道:“好了,夜已经深了,你们若还有兴致,可随意,本小姐可是要休息了,吴管事,去弄点吃的来,我饿了!”
拉着莲若出门时,甘初瑶停下脚步看着王碧道:“王大人也不小了,也该娶个夫郞了,不然...后院里还是当有个规矩才是。”说着瞟了眼还跪在那里一脸苍白的陈良,对于莲若的眼神她选择无视。
女人,还是当有个夫郞才好,不然...这后院有这样没有规矩的小侍岂不是要乱套了,替妻主丢人不说,还乱了后院秩序。这样想着,甘初瑶站在廊下不由望向凌珑阁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