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安想到这里正要开口说,当初任青阳救他给他吃的那瓶解毒药的主人就是无可,她有缘早凌云冲先遇到他堂妹,转而想到无可身份特殊,随即又想到那幅《溪山行旅图》是无可从高寀府中盗来的,牵连的事情实在太广了,当下住口不说凌云冲堂妹的事。
藏在庭廊柱子后面的程雅言将这一切都看进了眼里听进了耳里,心里不由得一阵激荡,脸上也发红了,心中不自禁想,原来方表哥是爱自己的!她听任青阳说看见方正安总是不停的安慰她,在送她回宫里去之后却偷偷黯然神伤的样子,她才知道原来方正安居然会为自己怅然失魂。
方正安总是不停的安慰她,她是亲身体受的她是知道的,但在送她回宫里去之后,他偷偷黯然神伤的样子她是看不到的她是不知情的,这下猛然知道,心中不由得激起了轩然大波。适才她看见方正安朝任青阳的脸颊吻去时,顿时咸酸冷凉一齐涌上心头,几乎碾压不住内心的波澜,没来由心中充满了酸涩的感觉。
她的脸色很难看,就像刚刚吞食了一块脆冷坚硬的薄冰,凉凉的、哽哽的,说不出的滋味。她见方正安没有吻下去,忽然心中一甜,气恼之情渐消,继而听到方正安的肺腑之言,她顿时心花怒放喜笑颜开,面上不由露出一丝意想之外的惊喜。
她想到前些时候在方正安这里遇到任青阳,她还跟她开玩笑说:没想到咱们不打不相识,一打变亲戚,也许不久的将来,我要改口叫你表嫂了。任青阳听了笑而不语,她当时没有意识到自己爱方正安,还为方正安找到个好老婆而开心。
她想任青阳说的也许是对的,可能不只是爱着而不自知,甚至是爱上了也不自知,也许尚未经历情深动容的一刻,所以即使觉察到一点也未必自明。只有到了危机关头,或是分离时刻,才会恍然大悟。
当下细思,开玩笑说她要做自己表嫂很容易,如果真的到成亲那天呢?想到此处,她的心里忽的痛了一下。听得方正安说起凌云冲的那番话,让她想起当时她对方正安撒娇说:“难道你以后有了表嫂就不管我这个表妹了么?”
忽然之间,她又想到她冲任青阳说的那句极端尖酸刻薄之言:‘表哥,我宁愿你找个青楼女子,也不要这个女人做我表嫂。’现在,她彻底明白了,原来自己跟任青阳针锋相对寸不不让,其实是自己喜欢方正安的表露,只不过是无意间的。
在程雅言心中,方正安就像是她的亲哥哥一般,她对他敬重亲爱,只当他是兄长,没当他是情郎,她在不清楚自己对方正安是爱情的时候,偶然对朱由检动了心。
但当朱由检说要封她为妃的时候,她当即拒绝了,真的像自己想的那样只因为自己知道做妃子的辛酸所以拒绝?原来更是因为自己心有所属。她想到无可问她:因为你喜欢的是方大哥,所以拒绝皇上?她这下终于明白了或许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吧。
适才程雅言听到任青阳说她在客栈的时候,寸不不离方正安,想想自己现在又经常跑来粘着他,不禁感到自己没有矜持和自重,没有大家闺秀的规矩,更像一个江湖女子肆意随心的做派。
她觉得自己和方正安朝夕相对,亲密无间,从没感觉害羞,也许从来只当他是自己表哥所以这么自然,但当错以为表哥心里没有自己时,竟然大发脾气。
正如任青阳适才说的那样她素来是直来直去,一下却变得拐弯抹角,连脾性也变了。她又想到客栈被攻时,乱箭横飞,如暴风而至,方正安一直护着自己,没有去管任青阳,倒是凌云冲及时冲上去护住了任青阳。
她适才听方正安说现在自己和她见面的时间少了,他才发觉一刻不见她,心里就抛不开放不下。她忽然感到自己也有同样的感觉,那些年来时常都在一起时还没有感觉到什么,乍然分离才发现自己却是如此空茫,发现根本离不开他了,无怪不由自主总想往他这里跑。
她不自禁地全面细思着,心里越来越明了,其实这些道理本来也不难明,只是她说什么也不会想到方正安对自己有意,也没有想到自己对他不仅是依赖,对他确然还有爱,也许内心深处早已隐隐想到,但一碰到这念头的边缘,心思即刻避开,既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直到此刻听到了方任两人的谈话,这才无可再避。
当现在从方正安那儿得知他是喜欢自己后,她的心开始动摇了,机缘巧合下,触动了她深藏于心的情感因子。当下她不禁反问自己,难道对表哥真没有情思萌动的一面?
至少是一种朦胧的情愫,否则很多情节无法解释。原来自己对表哥不只是当他是兄长,对他是有所感觉的,对他钟情已久,对他痴痴难忘,所以不自觉的就拒绝了皇上,所以即使待在皇上身边还是对他念念不忘不见不安,她想,自己是爱他的。
她想通了这一节,心情顿时十分舒畅。一想起适才方正安之言,不觉一阵心跳耳热。她对爱情痴心向往,但内心的理智与感情的纠结令其惶恐异常,她连忙收摄心神,怎奈神不守舍,一时心猿意马意乱情迷,柔肠百结不知所措,只呆立在原地,愣愣出神。
刚才一席话和任青阳说到凌云冲了,方正安随即问道:“昨天你怎么醉成那个样子?是不是你和凌兄发生了什么事?”
任青阳脸色微变,并不答他。方正安又问道:“你喝醉时说要看凌兄肩膀上的花绣,还有你说的那个书签到底是什么东西?”
任青阳心烦意乱,不知自己无意的醉话被他听去了多少,也不知他从中知道了些什么,正踌躇间没有答他时,忽听得方府里管事的声音:“表小姐,你来了啊。”
两人同时回头一看,只见不远处走廊柱子边站着程雅言,都不觉一怔,不知她什么时候来的。正在沉思的程雅言忽然听见管事的跟她打招呼,被吓了一跳,蓦地抬眼看向方任二人这边,见他们两人正瞧着自己,不由得尴尬的笑了笑。
管事的过打招呼便即走开了。程雅言向方任二人缓缓走过去,任青阳心想她来得正好,自己不想回答方正安的问题,这下可以脱身了,让他们诉诉衷情,对方正安笑道:“我吃早点去了,你们好好聊聊。”言罢笑着转身而去。
方正安见许久不见的程雅言走来,心头极为高兴,微笑问道:“怎么今天有空到我这里来?”程雅言甩甩手膀,一副轻松自如的模样,笑道:“今天不用当差,我请皇上放我出宫半天,所以我就回来看看你咯。”
方正安见她脸上红红的,关心的问道:“你的脸色不太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程雅言的脸忽的更红,半晌不语。
方正安见她神态忸怩,不禁想到莫非刚才自己说的话她都听到了?顿时惊慌不已,忙镇定心神,道:“刚才……刚才,你什么时候来的?”本想问明白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拐着弯的问。
程雅言低着头道:“不早不晚,你们说的话,我都……都听见了,我很高兴啊。”声音发颤,显是激动欢喜。
方正安闻言一愣,转瞬大喜,嗫嚅道:“我……我……”紧张得声音也发颤了,说了两个我字,却接不下话去,只见程雅言抬起头来,含情脉脉的注视着自己,他似躲闪似地低头笑一笑,还似那些需要暗暗向她掩住心意的年月。
程雅言为打破尴尬,故意咳嗽一声,道:“前几天我在宫里碰到周皇后了。她想帮我调离皇上身边,她跟皇上说要我做她的侍卫,可惜皇上始终不肯答应。
周皇后说李瑾大人一家和他们周家原是世交,她得知菲菲被送往孙将军那里,她希望把她接回京来,由她找人抚养,就让菲菲住在京城,这样她好照顾她。
她把这个想法和皇上商量过了,菲菲跟我感情很好,她恳请皇上派我去接菲菲回来,可能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去一趟宁夏关,今天算是来跟你辞行的吧。”说着脑子里回想着当日的场面。
那日,程雅言从御书房回住所时,路过御花园,见周皇后和田贵妃仰头看着上空,一众太监和宫女围着一棵大槐树吵吵嚷嚷,有一太监拿着个长长的竹竿在勾落上树梢顶上的一只风筝。
程雅言见之随即飞身而起,摘下那只挂在树梢上的风筝,轻巧落地,恭谨地交与周皇后手中。适才周皇后和田贵妃在放风筝,不小心风筝落在了树上,正巧遇到程雅言经过。
周皇后见是这位由皇上亲赐御前带剑的女侍卫,也知道皇上有意封她为妃却被她拒绝,于是才改封做侍卫。今次一见之下才知她果真身手不凡,而且行为举止礼节规矩都有大家之风范,心头对她颇为满意。
程雅言见面容端庄的周皇后用赞赏的目光审视着自己,而田贵妃和周围的宫人都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自己,心想这些人必是听到了些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吧?也罢,自己这么久在皇上身边寸步不离,想不引人怀疑都难,何况还是皇上有意封妃的人选,却做了侍卫,简直更是奇闻了,怎能不招人注目呢。
周皇后瞧出了她的尴尬,叫田贵妃和众人都退下,自己和程雅言聊了几句,说到了皇上那次有意封她为妃的事情,她说能够看得出来,即便现下皇上仍然有这个心思,她问程雅言心里的想法究竟是怎样的。
程雅言心里明白皇上并不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受着无数人的瞩目,一个皇上注定不能把感情放在女人身上,做皇帝本来就不是一件清闲享福的事,他眼里更多的是江山社稷祖宗基业。一个皇上注定不能把情。欲放在一个女人身上,他有后宫妃嫔若干,她在这宫中只觉是孤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