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经何璧良一连串的猛烈攻势,无可潜藏在心底的朦胧情感被他唤醒了出来,心下恍然明了,难怪刚才听他说只是跟自己开个玩笑而已,自己就又怒又气,不禁大哭起来。他说“如果我对你说的那些话,你根本毫不在意的话,也就不会有现在的伤心。”现在想来,确然如此。
也许,自己气恼的不全是因他轻薄自己,更愤怒的是因他玩弄自己哄骗自己,正因为自己潜意识里是喜欢他的,所以一听他说是跟自己闹着玩的,一听他说他不是认真的,自己就会伤心,伤心到忍不住哭起来,以至于有自己也意想不到的那么激愤的表现。这下无可恍然感知到,原来,自己对他,其实是有喜欢的,这感情不知何时已悄然萌动。
无可心中乱思乱想之际,听得何璧良说道:“如果我看见你因为我而死在我前面,我真的会疯。我倒宁愿让你杀死我好了。”他这句话一入耳,无可心中没来由一疼,哽咽道:“放开我,你在流血,我帮你止血。”
何璧良只觉她的全身都在颤抖,也不知是气恼还是害羞,感到她还在挣脱自己,便松开了双臂,轻轻将她拥在怀中,靠在胸前,不在乎的道:“这点小伤,一点无碍。”说着自点了肩头的穴道,血顷刻止住,很快不再流了。
他低下头来,看着平静下来的无可,心中不由思忖:“刚才我假装摔倒,她都知道我是故意的,可她还是跨了过来,她不但没想杀我,甚至连我受伤她也担心。”想到此处,不禁心中一荡,顿觉一股暖流涌起,带着甘甜的味道。
无可此时低着头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只觉自己的心快跳出胸口了。她的脑中一片混乱,难以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无意识的一抬头,顿感他急促的鼻息迎面扑来,目光不经意对上他的眼眸,顿时猛的垂下眼睫,侧开头不敢看他,一脸娇羞带怯之色,将眼前人的心魂勾动。
四目相遇的刹那间,何璧良从她惊惶含羞的眼神里,甚至能听到她那颗紧张慌乱得簌簌颤动的心。无可知他在凝望着自己,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动得越来越厉害,仿佛被点了穴一般,身体手足动也不知道动了。
两人面颊相距不到一尺,她感到他强烈的男子气息在自己耳边、颈间回荡,只觉自己脸上、脖子,包括耳根,都在发烫发烧。两人的呼吸交织,于这静默之中,相互之间只感到彼此渐渐凌乱的心跳和紊急的气息。
何璧良见她光洁白皙的脸蛋上蓦地浮起两朵红晕,肤若凝脂,气似幽兰,惊慌失措的样子娇不胜收,他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无可心下甚乱,冷不防被他的温唇一触,不由一惊,手足无措地急忙挣扎,却是半推半就,不似初时那般激烈,来自嘴唇的亲密接触,使得她的心跳得更为剧烈。
深深一吻之后,何璧良抱紧无可,感受着这种期盼已久的真实,温情绵绵的说道:“我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你了,半年没跟你说上话了,一天又一天,望眼欲穿,重复着无尽的等待,任何一点好消息都会让我激动万分,今天偶然听说你出了宫,我简直高兴得要发疯了。
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我怎么可以放过?这些日子,你的音容笑貌反复出现在我梦境里,每一次都是你离开了我,尽管你的心并不属于我,包括在梦里。可是我已经全身心投入去爱你、敬你、疼你、宠你,我的心之所系均为你的一颦一笑而牵动,我相信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像我这样疯狂地爱着你,不管你接不接受。
我不甘心你离我而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投入别人的怀抱,当我知道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时候,我会无缘无故的发怒,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像着了魔一样。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完全不能克制自己,我明知道你心里未必有我,未必喜欢我,可我还是那样想和你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我便立即死去,那也足够了。
见不到你,我就千般牵心万般记挂,和你说不上话,我就失魂落魄心痛难过。在这个世上,我只有你一个人,倘若我连你都失去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味?我真的舍不得你,我要你,我要留住你,只要有了你,黑夜里我就能看到一线光明,只有有了你,我的世界才有光亮。
在有一个可以爱、值得爱的人的时候,是幸福的,因为一个可以爱、值得爱的人,并不容易遇到,这种机缘可一不可再,稍纵即逝,我怕来不及,我要完全的抱紧捉紧,我要令每一刻都无憾。只有抱着你,我才会感到心安充实,才能感到你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就在我的身边。”说着不自觉地将无可抱得更紧。
听着何璧良洋洋洒洒,长篇细说的直言吐露心声,如此情根深种、相思入骨,无可不自禁的怦然心动,听闻于此,她霎时明白到,在他内心里藏着的孤独和苦闷,虽然他在尚书府颇得器重,但他过得并不快乐也不舒心,甚至觉得黑暗压抑,因此想要寻找精神寄托,刚才他说:“刀光剑影打打杀杀,哪一次不是命悬一线,久而久之心生疲倦,琴音静雅,刚好可以舒缓,自弹自听,别有情致。”
由此可想而知,高寀把高难度高危险的差事都派给他去做,不然他的手也不会受那么严重的伤了。九死一生行走于暗夜之中,所以他便以琴音陶冶心性。他心无所依,渴望被爱,他的彷徨无依,和自己多么相似。
思及此处,无可感同身受,理解之情油然而生,顿时牵动生出爱怜之心。刹那之间,恍然明白到,怪不得他说不许任何人抢走自己,他对自己的这种执着,就像他黑暗世界里唯一一点光明他拼命想抓住,他不允许其他人抢走他的这点唯一纯洁明净的希冀,自己对他来说不但是心上人,也是他的净土,他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就似保护自己的领地一般。
如果连自己也不理他,他再也没有活着的意趣,因为那刻,他的心死掉了。只有有了自己,他的心才能活,才能有生命力,他才能感受到的温暖和光明的存在。难怪刚才他会对自己说,自己是他的冬日阳光,沙漠清泉,久旱甘霖,让他这个孤寂无依的人得到心灵的慰藉,所以他说,你在我心里就是如此的重要。原因就在于此。
无可没有想到他用情竟如此之深,更没有料到自己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精神世界。回想自己被高寀安插进了宫中做眼线,很少和他碰面,只是在向高寀汇报情报的时候见到过,可是那也不过匆匆,更别说搭话了。
他跟自己在这些没有见到面、没有说上话的日子里,一腔衷情无处倾诉,相思之苦是多么难熬,可以想见,他那颗被思念扯碎的心,在月光下流浪的情景。
忽而就想到哥哥刚才跟自己吐露心事说到任青阳,也是这般情状,哥哥说:“她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也不知还能否再见,我的心里真的觉得空荡荡的。”当时自己对哥哥说:“这番心事在你心中郁积已久再难抑止,可惜你没有人可以倾诉,如果你把种种情由尽行说出,也许你心里会好受一些。”
哥哥是这样,何璧良也是这样,他们都是这样,他们都想要倾吐心声,但哥哥因为身份原因他只得压抑,所以他非常难受;何璧良却因为和自己分开,长时间没有机会向自己表露,所以他也很难受。他说不会放过抢走自己的男人,口气是那般狠厉非常,而他对自己相待爱抚却是如此温润如玉。
当无可这么感觉到的时候,深知这是一个个性极为复杂的男人,仅此一点也可了解到他的为人处事是怎样一种态势,至刚至柔刚柔相融的境界,只怕和哥哥也不相上下。
继而想到何璧良适才那番话:“我会拼尽全力爱一场,就算明知无结果,也在所不惜。我只知道我不能失去我所爱的人,我只知道我不能没有你,也许我无法驾御你的感情,但是,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除非我死。如果我死,能让你记住我,那我情愿一死,尤其是能够死在你的手上,我真是求之不得、死而无憾。”
无可想到这里,登时心下恍然,难怪他要自刺一剑,他只是想留住自己。蓦地明白到他对自己的深情,顿时心中一阵激荡,眼泪不自已地滴落下来。
何璧良感到无可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不自禁地侧头去看,但见她热泪盈眶,脸上兀自滑过两行清泪,瞬间知晓她被自己这番深情之言所打动,想是体会到了自己的真情,心头不由一喜,柔情顿起,有如水波一样荡漾开来,忍不住又再吻在她的唇上,极尽缠绵。这次无可没有抗拒也没有挣扎,任由他吻着自己。
忽而她感觉到他的右手摸向自己锁骨位置,跟着挨到了衣领,往领口里面向下滑去,蓦地一惊,猛然推开他,双足一点,身子弹开数尺,惊道:“你干什么?”随即侧头看了看衣襟,却是完好未动,跟着又看向何璧良,只见他手上拿着一只红丝线穿着的木雕。无可见他拿了自己的木雕,脸色忽变,厉声道:“还给我!”说着就一伸手,迈前一步,势要从他手上夺回。
何璧良退开一步,见她又紧张又生气的瞪着自己,目光一转,打量着那只木雕,说道:“这个木雕,自从我在尚书府里认识你,就曾见过一次,到现在你还带在身上。
你一直很小心这木雕,从不戴在外面,那次只是偶然从衣服里露出来,我才有机会看见。当时我问你这上面的图案代表什么意思,你说只是普通的护身符罢了,可是我怎么看这图案也不像是护身符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