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夜色已深,弯弯的月牙挂在湛蓝深邃的天幕中,格外亮眼。皎洁的月光从窗户照射进房间里来,一切显得朦胧而幽寂。
无可躺在床上,心情平静了这么一小会儿,她已然渐渐感到头不那么晕了,慢慢睁开双眼,却没有力气睁大,朦胧中只见何璧良的身影站在床边,心下便知是他把自己抱进房内放在床上的。
双眼半睁半闭中定睛再看,恍惚看见他正在脱衣服,心下隐隐觉得不妙,喃喃问道:“你在干什么?”
何璧良见无可醒转过来,心中一喜,凑近她跟前,温柔的说道:“无可,别怕,我现在就来救你。”
无可不明其意,见他还在脱衣服,只怕他放肆侵犯自己,心下甚是焦急,却感到头重脚轻,身子怎么也起不来,只得口中不断的骂道:“你走开,我没事,不要你救,我知道,你想趁人之危,对我下手,我看错你了,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你滚开,你这个混蛋,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何璧良没有再说话,只想着赶紧救她,听她这么喃喃地骂自己,他心里反倒觉得甜丝丝的。
片刻之间,无可迷迷糊糊中感到他在解自己的衣服,不禁心下大惊,伸双手奋起力气去抓开他的手,低声叫道:“不要……不要……你走开,你这个流氓,你滚开,不要,不要……”
毒性还未完全过去,她叫不出太大声,眼睛也没有力气睁大。何璧良捉住她挣扎的手,柔声道:“无可,你不要那样想我,我不是趁人之危,我只是想要救你。”说着一记缠绵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无可朦胧之中只见他向自己压了过来,跟着感觉到他的嘴唇贴了上来,顿时心下大骇,惊惶不已,又感到自己的手被他抓住不能动弹,心下大急,猛然一口咬了他的嘴唇,顿觉口腔中溢满一股血腥味,这气息瞬间直冲脑门,神志立刻彻底清醒,眼睛立时睁得大大的。
何璧良嘴唇一疼,蓦地起身,知是被她咬了嘴唇,既而感到有血流出,伸手一擦,只见一条血痕。
突然之间,冷不丁的被无可甩了重重一巴掌,跟着冷不防的又被无可推翻在床上,他这才回过神来,只见她敏捷的跳下地去,冲自己怒目相向,指着自己骂道:“你这个卑鄙无耻的混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说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无可惊魂未定,怕他继续侵犯自己,一句骂毕,立刻转身欲夺门而出。
刚才毒性已然缓解渐渐过去,无可一惊之下清醒得更快,虽然刚刚头不晕目不眩,但腿脚还有点飘忽,再加上心慌意乱,没跑出两步,脚下一软,摔倒在地。
何璧良见她要跑走,急忙一个跟头跳下床来,刚一追,就见她摔倒,立刻上前伸手去扶住她,关切的道:“诶,小心。”无可被他拉了起来,两人都坐倒在地上。
无可仍然狠命的推开他的手臂,往他身上乱抓乱打,连连惊叫道:“你走开!你不要碰我!你滚开!滚开!滚啊!”连哭带骂,又怒又慌,声音是如此尖厉急促。
何璧良见她情绪异常激动,竟感到自己手足无措,应对无方,只得用尽全力抱住她,安抚道:“无可,你听我解释,我不是……”一语未毕,立刻被无可打断。
无可边推边叫道:“我不听!我就知道你心怀不轨,没安好心,你这个卑鄙下流的混蛋,你放开我!”她被何璧良抱得紧紧的,怎么推也推不动推不开,心头极为惶恐,情急之下,她一口咬在他的肩头上,也不管下嘴的具体位置,一口下去,正巧咬在刚才他被剑刺伤的左肩,她下口就咬,咬住就不放。
何璧良一惊一痛,“啊”的一声低呼,跟着却一声也不吭,任由无可咬着不放,他仍然紧紧地抱着她。
他见无可情绪激动成这样,正在六神无主间,脑子里闪出刚才无可一听到凌云冲的名字就有很大反应的画面,心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不及细思,忽的就问道:“如果抱着你的是凌云冲,你还会不会像这样挣扎?”
无可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顿时一怔,咬着的口一松,手也不再推他,一瞬间,感到他似乎没有再用力紧抱自己,猛然推他一把,身子弹开数尺,只见眼前的他赤裸着上半身,蓦的脸上一阵发烧,不自禁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襟,只见领口略微散开,赶忙伸手整理好,心想一定是刚才被他解开的,不由得又羞又气。方才她惊慌失措之极,看见何璧良赤裸身子也是视而不见,这时才恍然地看进了眼里。
将才抓扯之间,无可右手小臂处的衣袖被扯破,现在她的注意力全在领口处,没有发现袖子破了,一举起来去整理衣领,整个小臂都亮了出来。
何璧良见她皓臂如玉,长发垂地,不禁看得痴了,怔怔呆望之时,蓦地见她手臂上有一道浅浅的剑伤,大约二三寸长,已经结疤,看样子是新伤。
顿时他的脑海里猛然想到那晚的情景,他和那个潜入尚书府书房盗图之人交手,他一剑划伤了对方的右手小臂,但就在那一瞬,他从对方的眼里似乎看到了什么,顿时失神,停手了片刻,对方趁机逃走了,他还望着对方离去的方向呆愣了半晌,若有所思,回味不已。继而又想到那人轻功不俗,身手机敏,很像刚才和自己过招的无可,想到这里不禁一凛,脱口而出道:“原来那个人真的是你?”语气里尽是惊诧之意。
无可心下一怔,抬眼向他瞧去,见他直盯着自己手臂,一下明白他看到了那个剑伤,顿时她也想到了那晚和他交手的情景,一惊之余,却也不慌,掩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口气镇定且平静。
何璧良道:“不久之前有一晚,我一剑刺伤了那个盗图之人的手臂,我的直觉告诉我,那是你,我从那人的眼神里感到那是你。我不禁迷惑不解,疑窦丛生,为什么是你呢?怎么会是你呢?”
何璧良这话一说出,心底蓦然醒悟到无可可能没有中‘血之亲’的毒,也未必真的失忆,原来,她都是装的,竟装得这么逼真。
无可看他脸色又惊又疑,仍然若无其事的道:“什么盗图之人啊?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
何璧良猛然凑近她跟前,一把拉起她的右手,无可一惊,想要挣脱,却听得他说道:“这剑伤是新伤,算时间正是那晚书房失窃之日,你是和我交手受伤的,这剑伤的伤口我认得,只有我剑法的这种招式才会是这样子的形状。你是那个盗图之人,你没有中‘血之亲’的毒,你也没有失忆,你真的是密侦。”
无可迎着他冷峻的目光,没有丝毫胆怯,冷傲的反问道:“你那么想我是失忆的吗?你那么想占有一个失忆的我?”
这话直白地一语说穿何璧良深藏的心眼,正中他心中所想,不由令他微觉尴尬,眼中的那抹冷色随之变得柔和下来,问道:“你果真如尚书大人所说,你是孙承宗派来做卧底的?”
无可见已然被他说透,无法再掩饰,甩开他的手,干脆的道:“不错,我是孙承宗的密侦。你现在都知道了,是不是很失望?”说着随手捋过破开的衣袖,把光光的手臂遮起来。
她知道只要一动又会露出来,尽管如此,但她还是不想在一个男人面前露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哪怕只是手臂,也不想给他看到。尽管知道遮了也会露,但她还是要遮。
何璧良迷茫的望着她,不可置信的呆了半晌,摇头道:“我早该想到的,只是……只是我猜到是你,我也不愿意相信真的是你。”说着蓦地想到刚才自己那句话:“我不管你当初接近我有没有目的、是何种目的,我通通抛之脑后置之不理,我就是不可救药的喜欢上了你。”
现下他凌乱了,但他仍然固执的相信无可是单纯的对他好,当初是不带任何目的而接近他。尽管这一瞬他茫然了,不确定了,仿佛发现了无可的真正身份,他就有种钻心般痛楚的幻灭感,但这也让他更清醒的意识到无可对他的重要性,以及他对无可深入骨髓的爱。
无可凄然一笑,凛凛的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杀了我,要么我杀了你。”何璧良听了只觉心中一寒,见她高仰着头颈,凛然无惧,目光里射出一股坦荡荡的无畏,灼灼的,夺人魂魄,正逼视着自己。两人四目相对,半晌无语。
突然何璧良身子向前一倾双臂一张,猛地将她抱进怀里。无可一惊,急忙挣扎,却听得他说道:“我不管你究竟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身份,我只知道我要你这个人,我只担心你是不是余毒未清,有没有失忆。我知道失去记忆对一个人来说,是很不公平也很痛苦的事,现下我只想帮你解毒。”
无可心中一暖,不再挣脱,缓缓的道:“我的确中了高寀下的‘血之亲’,但好在有天相佑,我才没有大碍。”何璧良松开她,凝视她双目,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无可道:“我小时候曾经中过家乡竹林里一种小蛇的毒,好了以后便能抵御‘血之亲’的毒,所以我才没有失忆。但是后来再被高寀要求喝下东瀛邪蟒的原毒,反而就中了此毒,就成了现在这样。”
何璧良听罢,恍然明白到,刚才无可晕倒不是因为‘血之亲’,却是因为东瀛邪蟒的原毒发作,说道:“原来如此。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帮你解毒。”
无可难以置信的望着他,一言不发,等着他说下去,却见他又要将自己抱住,不禁侧身闪开,歪坐倒一边,讶然道:“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