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登基,这叫魏忠贤一筹莫展,极度恐慌,东厂书房里,魏忠贤正在对众人训话:“咱们今天的对手是大明天子啊,是皇上啊,是咱们的头上头啊,这不是以前的那些对手,一脚就踢掉了。皇上有多大权力范围,你们给我想想,你们心里面怕不怕啊?这回啊,咱们是要把咱们自个儿庙里的神给扳倒啊,这工夫就不是简单的。”
凌云冲道:“督公,如果您这样做法到头来吃亏的还不是我们。”魏忠贤斥责道:“你们刚才进门的时候我跟你们说什么了?我说让你们好好的听我说话,不要随便发问不要随便讲话,你是记性不好,还是从来没把我的话听过?”凌云冲不再说话。许显纯看凌云冲挨了骂,暗暗阴笑。
魏忠贤道:“不过你这话问得也对题。咱们这庙如果神像不见了,这庙也不管用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一座古庙一座神,今天只要咱们庙还在,我到哪儿去提溜个人来给我当神,我们照样可以接受人的供奉礼拜,香油满载。哎,说完了,没事了,你们退下吧。”陆超黄坤应声:“是。”凌云冲和三个档头随即离开。
翌日一大早,凌云冲便到魏忠贤府邸,他要到宁夏关月泉镇的悦来赌坊解决许显纯暗中安插之人,来请魏忠贤允诺。他当日在五福客栈,曾传消息回东厂告之魏忠贤,许显纯派亲信锦衣卫到过月泉镇悦来赌坊。
房间里,魏忠贤正在坐在太师椅上对镜梳头,凌云冲悄声走过去,说道:“督公,我有事情要办,得出京一趟。”魏忠贤道:“你就是说你要远行了?上哪儿去啊?”凌云冲道:“西北月泉镇。”魏忠贤道:“你打算把他怎么样?”
凌云冲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很清楚,许显纯这个案子也该是结束的时候了。”魏忠贤脸色阴沉,不置可否。
凌云冲又道:“许显纯在内宫里安插人手,暗地里毒害督公,督公大仁大义,不与他计较,但是属下先前查到悦来赌坊可能是他的老巢,也跟督公回禀过,就算督公准备放他一条生路,但他的老巢怎么也该铲除,否则对咱们东厂有损无益。”
魏忠贤道:“这个嘛,你说的也有点道理。”凌云冲走上前,道:“我来帮您。”魏忠贤将梳子给递凌云冲,凌云冲双手接过,走到魏忠贤背后给他梳头。
魏忠贤问:“你心里想什么告诉我。”凌云冲道:“一棵树的树心烂了,给白蚁蛀了,就要赶快连根拔起,要不然的话会累及整个森林,祸害会更大。”魏忠贤道:“所以你打算把它连根拔起?”
凌云冲道:“我想这是最理智的想法,也是最正确的做法。”魏忠贤道:“也是达成你自己心愿的最好的办法。”凌云冲道:“我一向没有隐瞒过自己的心愿,只是许显纯让我逮着了这个黄金机会,我实在不想错过。”
魏忠贤道:“小凌啊,你知不知道一棵大树长得如此茁壮高大,它要付出多少心血啊,花多少时间,拿出多少等待,它才能长得这么参天巨木的。你一家伙把它给砍了,可不可惜啊。”
凌云冲心念一转,已猜到魏忠贤心意,暗暗寻思:“看来魏忠贤只要我活捉许显纯而不想杀掉许显纯,眼下这般局势,他的意思是留着许显纯,东厂才不至于四分五裂,锦衣卫也仍然还可以归他所用。”于是说道:“督公,您这些长发您很珍惜吧?”魏忠贤呵呵笑道:“你要说什么直说吧。”
凌云冲道:“您用了这么多的功夫来护着您的头发,它当然会非常好看。可是这一根头发有一天它真的折了断了,您也用不着心疼,因为有一天它还是会长出一根新的头发来的。”
魏忠贤道:“我不一样。我年纪大了,头发不再长了,如果让它一根一根的掉,要不了多久,成了秃子了,你说怎么办吧?”凌云冲道:“就算是成了秃头,也是另一番新景象啊。也许看起来会让人耳目一新、眼前一亮也说不定。”
魏忠贤道:“听你说这话就知道你这人还年轻,喜欢刺激,新鲜玩意儿,我年轻的时候也追寻过,那时候我不让我一天无惊喜,可这会儿呢,我对我的后半生我只希望悠然而过就算了。你的想法呢,我也不能说不对,也没什么错,我总觉得你的做法应该可以更有灵活性更有宽容性,今天说到底,你也是这森林里的一棵树啊,你尽忙着砍别人的树,砍来砍去的,万一有一天那树倒下来砸到你自己碍着你的路,啊?小孩儿你是聪明人啊。”
凌云冲若有所思,片刻不语,心想:“你还真把我当你自己了。你以为我就是你年轻时那样?哼。”想到这儿,心里禁不住轻蔑地冷笑,自己在他面前的伪装是成功的。
从进东厂开始,他的一言一行都把自己扮成是追逐名利热衷权势之人。那次他看魏忠贤喂鱼时,他进一步摸到了魏忠贤处事的心理,于是更深入的伪装自己。当时凌云冲从魏忠贤的言语中就听出来,他已把自己想象成和他自己年轻时候一样是个追名逐利的人。
现在听魏忠贤的这番话,更充分说明了这一点,他真以为凌云冲的追求就和他一样。魏忠贤催促道:“好了,好了没有?”凌云冲道:“好了。”走到魏忠贤面前,将梳子双手递与魏忠贤。
魏忠贤顺手一放放在桌上,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吩咐道:“你还要远行,回去收拾行李吧。”凌云冲微一躬身,道:“是。”即刻走了出门。
对日益处于劣势的许显纯,魏忠贤并不想让他一蹶不振,更不想逼得他铤而走险,毕竟东厂内部的势力必须相互制衡才能稳住大盘,可惜现在一切已经太晚了,魏忠贤留不住已穷途末路的许显纯,也无法阻止凌云冲去月泉镇。
凌云冲走到东厂园子里,看见许显纯正向这个方向走过来,两人错身而过,凌云冲停住脚步,不回头的道:“许大档头。”许显纯也不回头的道:“有话快说。”
凌云冲道:“这几天我就要远行,厂里中指无名指的事情,劳烦你多加兼顾了。”许显纯道:“哼,你平时统御有方,怎么会让别人操心呢?”
凌云冲道:“在下要去的地方,是月泉镇。听说你在月泉镇也有几个旧识至交,你心里有什么话要跟他们说的,在下尽可替你代劳。”
许显纯阴笑起来,道:“许某交友旨在通情达意,跟你那一套大不一样。咱们就是有话,也不用别人去传达。你的心思我明白,只是西北一路风险太多,你这一趟去是祸是福还不知道呢。你一路上可要小心保重。”
凌云冲哈哈冷笑,道:“这个当然了,多谢关心。不过以后许老大少了一些谈得来的人,心里可会有点落落寡欢呐。”许显纯道:“我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凌云冲道:“我不是为你操心,我是为你担心。”许显纯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凌云冲走到许显纯面前,目光冷冷逼视他,诡谲的一笑,森然道:“你很快就会知道了。”许显纯惊骇,凌云冲转身而去。
许显纯在月泉镇有经营多年的势力,就是悦来赌坊,可见这个人颇有远虑,有了银子有了武器那么就有了东山再起的资本,杨达和林清风的父亲都是他安插于此的亲信,林清风的父亲就是被他亲手斩杀的,可见这个人够阴狠,多年的属下也不会手下留情。
凌云冲所指的人是宁夏关和许显纯称兄道弟的同科武进士镇关总兵,自从在五福客栈凌云冲告诉方正安这二人的关系,方正安当时就转告于朱由检,现在朱由检登基,已派人着手调查该总兵。
凌云冲得到方正安的消息,朱由检会在凌云冲到达悦来赌坊之时将该总兵革职查办,像这种和阉党有瓜葛的官员,只怕不追究,一查一个准。所以凌云冲信心十足,许显纯这回一定完蛋。
魏忠贤有多大的胸襟能原谅一个背叛过他的人是值得怀疑的,所以许显纯宁可自己跑路也不向他低头。魏忠贤一向手段太厉害,掌控手下的人又靠权术,他想怀柔,给许显纯恩典,让他重新归附,但是没办法取信于人。许显纯信不过他,估计他不能原谅出卖并且暗害他的人,早晚要对他开刀,所以暗中准备着连夜出逃。
京城郊外小树林里,黄坤送别远行的凌云冲,牵着一匹黑马,黄坤问:“小凌兄弟,月泉镇这一趟,你非去不可吗?”
凌云冲道:“这是最好的时机。许显纯忙着替督公收拾残局,还要应付崇祯皇帝,方正安一伙人的突袭,一定想不到自己的老巢居然会让我来一个窝里翻。”黄坤赔笑道:“那你怎么不多带几个人去啊?”
凌云冲道:“我一向喜欢独来独往,别的帮手也只会碍着我,我怎么也没料到会在东厂里遇上像黄四哥这样的伙伴,实在走运呐。”
黄坤笑道:“哈哈哈…… 我跟你小凌兄弟这样出类拔萃的人做事,是我黄坤的官运到了,红运来了,往后的日子啊,还承小凌兄弟多多关照呢。”
凌云冲道:“这些话也不用多说,总而言之咱们两个人一条心,厂里的那几把交椅早晚还不是让咱们挑来坐。”黄坤笑道:“哈哈,你以后坐到哪儿,我当然就跟着你坐到哪儿。”
凌云冲道:“不过说老实话,要是真的要我挑选,我倒不情愿就这么坐着。”黄坤不解,问道:“你这个话,是什么意思啊?”
凌云冲笑道:“呵呵,我只希望好好的躺着,身边再多加两个娇滴滴的可人儿才真的过瘾,你说是吗?”说着拍了一下黄坤的肩膀。黄坤赔笑道:“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