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跑着跑着，李刚感觉有些不对了，按照过去的感觉，他现在应该已经进到市区，为什么还在这条路上？抬头一看，市区的夜景依然在远处。他加快了脚步，又跑了一阵子，抬头一看，市区竟然还在那么远的地方。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自己的体力出了问题？他看了看表，却发现已经停止了。接着他发现，这条路上竟然没有一个行人了，只有两旁的路灯向远处扩散，好像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一样。李刚不由自主地奋力跑了起来，但是当他气喘吁吁地抬起头来时，市区却还在远处。这条路就像被沿长了无数倍一样。
“鬼撞墙？”李刚心里“咯噔”一声，想起来这个看荒唐的传说来。虽然他不相信有鬼，但现在也只有这样可以解释了。他的毛孔都竖了起来，拼命地跑着。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声音，李刚惊恐地回头一看，原来后面是一个漂亮的姑娘，她也在跑步。姑娘看到他时，对他笑了笑。接着，从他的身边跑过去。从后面看，姑娘的身材一流，运动服下，那两只长长的腿正在均匀地跑动着。不知为什么，李刚的恐惧被姑娘的那一笑驱散了，他奋起余力，紧紧地追了上去。
“嗨，你好啊。”姑娘打了个招呼。
李刚说：“你也好啊，没想到你也喜欢夜跑，我们算是同道中人了。”
姑娘抿嘴一笑。两人边跑边聊了起来，原来姑娘叫小温，前阵子才从外地搬来这里，也是个夜跑的爱好者。两人一见如故，聊得更加开心。不知不觉中，李刚猛地感觉四周灯光闪烁了，一看，到了市区了，顿时有种重生的感觉。这时小温跟他告别。李刚感谢地说：“谢谢你，要不是你，今晚我可能跑不那鬼地方了。”小温像是没听懂他的意思，说：“明晚还来吗？”李刚直点头，向她要电话。小温顽皮地说：“我没电话，不过，你要是想见我的时候就大叫我的名字，我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李刚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回到家后，李刚一看时间，都已经十二点多了，也就是说今晚上他跑了三个多小时。他打了电话给小桐。小桐好像在那边等他一样，电话一响，她马上接过来说：“你去了哪了，打了你这么多次电话都没人接。”李刚苦笑着把刚才的事对她说了。小桐关切地说：“我早跟你说过了，买台跑步机就行了，晚上出去不安全。”
李刚问她哪天可以回来，小桐说至少要一个星期。李刚很想对她说“我想你”，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只是嘱咐她要注意身体。
第二天晚上的时候，李刚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去跑步。那个叫小温的姑娘很神秘，而他又是个充满好奇心的人。他先在路口等了片刻，小温却没来。他苦笑，也许小温只是一时好玩才跑步的，她可能早就忘了今天的约会。想到这，他不再等了，独自去跑了。跑着跑着，突然想起昨天小温说的那话，忍不住地大叫了一声：“小温。”叫完后他自己也笑了起来。
但奇怪的是，身后果然就响起来了“沙沙”的声音，回头一看，小温果然来了。李刚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小温笑了起来，说：“傻站着干什么，继续跑啊！”
跑着跑着，小温突然问道：“你有没有喜欢的姑娘？”李刚点点头，不知为什么，他在她的面前好像不想保留秘密一样，把他和小桐的事都说了出来。小温直摇头，说：“直搞不懂你们，明明喜欢对方，却又不肯说出来。难道工作真比爱情重要？”
李刚被说得很是尴尬，心想你不是从外星上来的吧，难道不知道现在找工作有多难？“那么你呢？你有没有喜欢的男人？”
“有啊，怎么会没有？”小温毫不隐瞒地说，“几个月前，我晚上出来跑步，被一辆车撞了，但那司机连头也没回地就跑了。他刚好经过，就救了我。我醒过来的那一刻，一看到他就爱上了他。”
李刚心里竟然有点酸酸的感觉，说：“那他一定很幸福了。”
小温直摇头说：“他不知道的，他有自己喜欢的人。而且，他永远也不可能爱上我。”说着，小温低下头来，显得很伤感。
“你啊，刚才还在教训我，明明喜欢对方，为什么又不肯说出来呢？爱他就跟他说出来嘛！在他没有结婚前，你都是有机会的。”
小温抬起头来，眼睛里都是泪水，说：“你不懂，我们永远不可能的。”
李刚也不知道她和他是什么关系，没法安慰她，只得不在说话，继续跑着。
今天的路好像太近了，没多久，他们已经折回到了市区。小温提出要到李刚家去玩玩，李刚欣然同意了。
其实算不上家，只是一个租来的一厅室而已，他们这些打工的想在城市里拥有一间自己的房子太难了。屋里的简陋也是可想而知的，但小温就像进了宫殿一样大呼小叫。李刚看了暗自好笑，给她倒一杯茶，正要说什么。小温突然说：“我全身臭死了，我想洗个澡。你有没有衣服？”李刚傻了眼，女孩子要在男人家洗澡这里面是有暗示的，难道小温不懂？
小温见他没回答，自己从衣架上取下了他的内衣进到浴室了。李刚暗自捏了一把汗，这要让小桐知道，她就是再信任自己，自己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小温洗好澡后，穿着宽大的衣服走了出来。李刚见到她的样子很滑稽，笑着说：“你穿着这衣服怎么回去？”没想到小温说：“谁说我要回去了，今晚我就住在这了。”李刚吃惊得结巴了：“这、这不是好玩的，要让人知道会说的。我还是把你送回家吧。”小温摇头说：“只要我们的确是纯洁的，又何必在乎别人怎么说呢？”
话说到这份上，李刚也就不好再赶她走了。小温睡房间，李刚睡沙发。这一夜，从不失眠的李刚怎么也睡不着，这个奇怪的小温究竟是什么人呢？她从哪里来的？正这样想时，小温抱着被子过来了，她把被子铺在地上，睡了上去，说：“睡不着，随便聊聊好吗？”
李刚点点头。这一夜他们聊了很多，可能是没有灯光的原因，他们都把自己对感情的困惑说了出来，以寻求对方的帮助。李刚发现，小温对那个男人的爱是很痛苦的，一方面，明知自己不可能跟他有结果，但另一方面她又控制不住对他的爱。说到伤心处，小温泪流满面。李刚不禁长吁短叹，爱情真的是很让人痛苦。他也把自己对小桐的感情对小温说了，如果不是担心事业，他们可能早就结婚了。
不知聊了多久，他们都睡着了。第二天李刚醒来时，小温已经不见了。李刚有种奇怪的感觉，虽然他们昨晚聊了那么多，但他还是没能弄明白小温到底是什么人。
晚上的时候，李刚照旧和小温一起跑步，完了再到他家里休息。两人正聊着时，电话响了，接来一听，是小桐的。李刚忙让小温安静，要让小桐听到家里还有一个女人就不妙了。小温很理解地点点头。
小桐高兴地说：“我明天就可以回来了。”李刚兴奋地说：“那好啊，我去接你！”小桐在那边突然没了声音，李刚正在担心时，小桐又说：“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李刚又把那句话说了一次。
小桐抽泣起来：“我没听错，你真的向我求婚了。我太高兴了，我、我答应你。回去后我们就结婚！管他的什么规定，大不了我们辞职，不相信凭我们的本事找不到别的好工作！”
李刚目瞪口呆，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又怀疑是小桐的耳朵出了问题，但是，小桐说的又的确是他心里想的，没错，他们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大不了辞职。他也将错就错地说：“对，等你回来，我们马上就结婚！去他的规定，去他的老板！”
两人都是喜极而泣，又都很遗憾为什么不早点做这个决定。
放下电话后，李刚兴奋得大叫起来，却一眼看到小温，她正在流泪。他奇怪地说：“你怎么了，你应该为我高兴的啊！”小温说：“是啊，我这是高兴的眼泪呢！”
但李刚第二天却接到了小桐的噩耗，她在市区回程的出租车上出了车祸，人现在已经进了医院。他立即赶到医院，医生正在全力抢救中。他站在急救室门口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着，这时，小温竟然也来了。李刚没心思理会她，她坐在一旁看着走来走去的他，然后站起来说：“我去看看她。”跟着，李刚惊异地看见，玻璃门似乎在她的面前消失了，她的身躯就这样穿过了玻璃门。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听到医生在里面惊叫了一声：“猫，这里怎么会有一张死猫的？”跟着，一个护士提着一只黑色的死猫走了出来。
李刚突然发现这只猫有点眼熟，拿过来一看，没错，正是自己几个月前夜跑时救过的那只猫。当时他看到这只猫被车撞了，正奄奄一息地卧在那里等死，于是就把它抱到了宠物医院去。救活过来后，它又突然跑掉了。它怎么会到急救室里的？
这时，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欣喜地对李刚说：“病人的心跳本来已经停止了，我们正要放弃抢救，但突然她的心跳又回复正常了。所以，她没事了。”
李刚四处一望，没看到小温，奇怪，明明是她进来的，为什么医生们只发现了一只死猫？突然，他想到最近发生一些怪事，先是小温来历不明，后又是给小桐打电话时她把普通的一句话听成了是向她求婚，接着，刚才又看到小温穿过玻璃门，紧接着，她消失了，只留下一只死猫。他的头“嗡”一声响，天啊，难道小温竟然就是那只猫？她说过的那个救了她的人正是自己？为了他的幸福，小温放弃了自己救活了小桐？
看着沉睡中的小桐，李刚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吓死个人的歌
刘大林在城市的边缘租了间民房住，地方僻静而且房租也不贵，很是满意。
这天晚上公司加班，回来时已经十一点多了。他泡好了方便面，正准备吃时，突然听到有一阵音乐传来，是首经典的老歌《女人花》，梅艳芳唱的。“我有花一朵，种在我心中……”声音不是很清楚，似乎还夹杂着电流的“滋滋”声。刘大林过去有一台录音机，放音乐时也是这个效果，难道这也是录音机？可是现在CD如此流行了，还会有人听录音机吗？
《女人花》是首缠绵绯侧的歌，里面的哀伤让人一听就静下心来。刘大林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睛，静静地听着。很快，他就发现不太对了，怎么唱来唱去都是这首歌？
一连几天，一到晚上，这首歌就出来了。刘大林听得烦了，忍无可忍了。这天晚上他敲开房东的门，质问道：“这是谁啊，怎么天天放这首歌，还让不让睡？”
房东一脸纳闷地说：“什么歌，我怎么听不到？”他没好气地说：“你要是把你的鼾声减轻四分之一就能听到了。”这时一个女人从旁边的房间里走出来，穿着一身红衣服，像一片桃花一般地飘过。他不由得看呆了，那个女人走过他的身边，却又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他的心顿时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是谁？”他忙问房东，房东努力地睁开已经掉下去的眼皮，愣愣地说：“谁啊？”
这天晚上他失眠了，听着《女人花》，想着那个桃花一般的女人……
第二天下中班时他特意去音像店里买了一盒别的磁带，回到住的地方，来到那个女人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说：“小姐，在吗？”里面没人回答。他轻轻地推了推门，门竟然开了，他愣了愣，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临窗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台老式的单卡录音机。他想了想，打开它的仓盖，里面却没有磁带，于是就把自己买的那盒带放了进去。
可是到了晚上，那个女人还是在听《女人花》。他再也忍不住了，起身去敲她的门，但还是没人，这回门却是紧锁着的。他叫道：“小姐，夜深了，别人要休息了！”女人不开口。他凑在门缝里朝里看了看，一盏昏暗的小日光灯把里面的气氛搞得很暧昧。看不到人，只有那个单卡录音机在“滋滋”地转动着。“女人花，摇曳在尘世中……”奇怪，这么晚了那个女人去了哪？可是录音机又开着。他想了想，又走出大门，绕过院子来到女人房间的窗口，窗帘虽然是关着的，可是还留着一条缝，他又凑上去看了，房子里一切尽在眼中，但看不到女人。他纳闷地摇摇头，感到很不可思议，回到了房间。
不一会儿，听到那边的音乐停了，知道是一面放完了，他立即跳了起来，蹿到她的房间凑在门缝里看。没人换带，他松了一口气，猛然间录音机却又唱了起来：“女人花……”他吓得跌倒在地，连滚带爬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晚上胡思乱想，第二天怎么也爬不起床，只好打电话请了假。过了一会儿，老板来收房租，他问道：“老板，我隔壁的这间屋子是租给谁的啊？”老板直摇头说：“那是个空房子，我没租给人啊！”
“可是怎么每天晚上都有人在放歌？”
“不会吧，我怎么一点也听不到？就算你说的我的鼾声太大，可是我老婆应该听到的。我看你是上班太累，产生了错觉，好好地休息吧！”
他目瞪口呆，连老板什么时候走的他也不知道。难道自己真的遇上了鬼了？可是这世上怎么会真的有鬼？
到了晚上，他决定再去隔壁看看。他先是从门缝和窗户看了看，确定里面没人，就用改锥把房门撬开，走了进去。单卡录音机还在永不疲倦地放着《女人花》。逝去的梅艳芳在这首歌里似乎已经解释了自己的命运。他顺手关了录音机。音乐停止了，可是他的心还没放下去的时候，声音又响起来了，这回却是一个女人在说话：“你来了，你终于来！”
他的头皮顿时就炸开了，连脚也不知道怎么动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离开我，我把一切都给了你，但是你怎么那么残忍，为了自己的欲望将我抛弃，将我抛弃在那个永远黑暗的世界里。女人如同尘世的一朵花，有爱就开放，没爱就枯萎。我坠入了深渊，你怎么不来陪我？”
刘大林的嘴唇哆嗦着，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他听出来了这是谁，几年前他刚到这个城市来打工，举目无亲，这时有个叫小蔓的离婚女人爱上了他，出钱给他上成人大学，直至他找到现在的这份不错的工作。但是日子一久他却腻烦了她，因为公司老板的女儿已经爱上了他。他提出要跟她分手，但是她不同意，还说分手也可以，但必须把这几年用她的钱还给她。后来他就趁着一次郊游中将不会游泳的她推进了河中。因为他们的关系非常保密，警方没有怀疑到他。本来以为一切已经结束了，可是谁能想到她竟然又来找他了？这一刻，他全记起来了，小蔓生前也是最爱听这首歌的……
“女人花，摇曳在尘世中……”已经关上了的录音机又开始唱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窗帘的一角被人掀开了，原来这是个违章建筑，窗帘里面还有一个小卧室。一个姑娘怯生生地探出头来，看到了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刘大林。她好奇地走过去，推了推他，他却轰然而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