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懿已经在将军府住了半个月。
丽都百姓只知,莫家大小姐,大将军莫玦的姐姐莫云兮回来了。
然郑懿心中并未认同这个身份。她是来自异世之人,身上每一寸皮肤,每一丝头发都是她郑懿自己的无疑,又哪里会是什么莫家的大小姐。但是她仍然选择了留在将军府,因为那块与她一模一样的玉佩,以及一幅与她一模一样的画像。
当白先生拿出那幅画卷,展开的那一刻,就连郑懿都差点以为画中之人就是自己。
画卷里是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女,站在花丛中,手中拿着一枝明艳的焚云花。且这画边角有些泛黄,可见并不是新近所作。只不过画中人温婉美丽,体现在面容上是一种柔和的美,而郑懿性格果敢刚毅,同样一张脸,却是截然相反的气质。
郑懿一直就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世界总是有原因的,要想回去便得找到这个原因。如今她虽已决定既来之则安之,但仍是不免想探寻个究竟。况且,留在将军府,有一个正正式式的身份,在行事方面也会方便许多。
“小姐,大将军来了。”屋外的丫鬟禀告道。
自从郑懿半月前住进这个院子,所有的丫鬟都被安排到了屋外侍候,也无需伺候穿衣梳头。郑懿此刻的身份虽是莫云兮,但却仍是一样的男装,男式束发,并未有所改变。
众人都对这个失踪三年后回归的大小姐的行径举止感到奇怪,只是这将军府不是莫府,府内的奴仆众人以前并未见过莫云兮,只觉这大小姐一点闺阁女子的样子都没有,却一身睥睨的姿态,平日里与将军一样不苟言笑,威仪自显。
不过大小姐的身份是白先生承认的,将军也接受了,众人即使心中有惑,也不敢多说。
莫玦进屋,正疑惑这屋内怎么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却见屋内上首坐着的人。这人一身青衫,头发用丝带束在脑后,面目清俊,俨然是一位翩翩公子坐在屋里,手边一盏茶,看上去赏心悦目极了。
这是这半个月以来莫玦第一次来见郑懿,自从知道郑懿是他姐姐,他就一直心中不自在,加之病假期一过,他便被朝堂事务缠身。现在北燕朝廷的局势岌岌可危,他身为大将军不可能置身其外。
一见郑懿,莫玦面色就有些不自在,又看她一身男装的样子,莫玦不知说什么,只得恼怒地骂道:“你这是什么样子!堂堂莫家的大小姐怎么能像你这样!”
“你就是这样跟姐姐说话的?”郑懿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望着正炸毛的莫玦,伸手端起茶盏,淡淡问道。
莫玦面色一窘,顿时语塞。他与姐姐乃双生龙凤胎,一直亲厚,可姐姐三年前失踪,而他大病一场后不知为何将前尘往事尽忘。白先生是他与姐姐的先生,往日之事还是白先生告诉他的。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姐姐我不做也罢。”话毕,郑懿佯作起身,却见莫玦面色一变,略带焦急之色,不禁心中暗笑,这小子和他姐姐感情应是不错,只可惜她并不是他真正的姐姐,不然有这么个弟弟似乎也不错。
“等下出府去见一个人,你这身装扮得换了!”莫玦避开郑懿的视线,不自然地甩下一句话,便转身匆匆离去。
郑懿看着莫玦那类似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禁弯唇一笑,心想这些日子在了解这府中之事,也一直没出门,也是该出去透透气。
一起出门的还有白先生。这也是半月来郑懿再一次见到他,仿佛是休息得不太好,只见到他眼底有两道浅浅的青色。他也在看着郑懿,淡淡的目光里夹带着几分审视,半点也不似半月前在云兮院门口见到她的那般慌乱与苦痛了。
郑懿撇过眼,看向马车上首坐着的莫玦。他今日仍是一身亮白,他似乎很是偏爱这种招摇的白色,每次见他,这英俊的少年都像是闪耀在阳光下的一枚熠熠生辉的珍珠。
莫玦也在看着她,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在看着她的衣着,男装!莫玦心中一恼,他不是让她换衣服吗!她穿成这个样子,谁看得出她是个女人!
看着莫玦不满的神色,郑懿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毛,她又没答应。
马车开始行进,往丽都最繁华的中心而去。
一路上三人都没有说话,听着马车外渐渐嘈杂的人群熙攘声,郑懿也安静地坐着,对要去见的人心存几分好奇,但也不作多想。
将军府离丽都中心并不近,而且丽都人多,马车走得不快,走了近半个时辰才到目的地。
郑懿下了车,站在街道中央抬头看着门框上的三个大字,临风阁。郑懿刚来丽都之时便知道了这临风阁,这幢楼一共七层,修葺得精致绝伦,且比旁边的建筑都要高,位处丽都的繁华中心,是公认的整个丽都,甚至是整个北燕最好的酒楼。
据说这酒楼里做着全天下最好吃的梨花酥,有着全天下最美的艺魁落雪年弹着一手天下最好的琴艺,跳着天下最美的舞蹈,酿着全天下仅此一家独有的青叶寒酒和红叶暖酒。是以在临风阁消费的通常是社会上层的达官显贵,但酒楼的一楼大厅也招待寻常百姓,二楼以上才是包间,且越往上越高贵。郑懿对这种经营方式很是欣赏,但最让郑懿欣赏的一点却是这临风阁虽然家大业大却只北燕一家,除此之外别无分店!
郑懿一直就觉得现代的那些连锁店,广布全国虽然好,但是总归是物以稀为贵,愈是高贵的东西,愈是少的东西,总是会更吸引人一些。而这临风阁的老板的做法显然与郑懿的想法不谋而合。
因为此处人来往混杂,谈论之事大到朝堂事务,小到街坊间鸡皮蒜毛的小事。总之,这里也是这丽都最好探听消息之处,郑懿刚来丽都之时便是在此一连坐了好几日,没有费太多功夫便将此时丽都整个形势摸了个七八。
“进去吧。”一旁淡淡的声音响起,郑懿侧头看着出声的白先生,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身上的气质一如既往的儒雅沉静,看向郑懿的目光里也再没有了任何波澜。
郑懿向他弯唇一笑,迈步跟上莫玦,走进了临风阁。
临风阁内人来人往,生意很是兴盛。郑懿三人随小二来到三楼的包厢,跟着莫玦走进去,郑懿便发现包间里还坐着一名男子。只见这男子端坐在桌旁,身穿白袍,嘴角噙着笑,眉目间有一股自然而来的尊贵,但浑身又无丝毫的权欲之气,倒像是夏日的林中的一杆翠竹,让人看着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