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鬼卒，丰都城下的微小生灵，我附属的世界黑白交替，终不见光。”当我醒来的时候，一个声音说着，我就这么记着。
我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我觉得自己很不真实，像灵魂般碎裂落满一地。睁开双眼我看到一张张笑容，凝固周遭。他们说，我叫摩卡，一个被驱逐的鬼卒。
我想不起自己是谁，他们说这不再重要，他们说请我善良地。
我们开始流亡，一直流浪，因为我始终听到一个声音说着：“穿越北国寒冷的傲雪，尘封的结局将再次燃起，你，将是一切的主宰！”
如果你此刻并不快乐，
你可以不相信讲故事的人，但请你相信这个故事。
————楔子
一路向北，一路浅行，直至路过飞雪覆盖的城池也未曾停息，我知道这里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这里。在陌路的尽头，在飘忽不定的风里，我恍惚听到有谁在哭泣。长老告诉我这仅仅只是我的幻听，后来，当这份厚颜薄彼的幻音解封内心深处库存已久的冷漠与孤独时，我变得真实到不能再真实。
长老让我停下来，好好看看这片本该自由的傲雪。一袭灰白色的长袍我站到风里，庆幸自己不惧怕寒冷的同时，在曲终人散后感叹言不由衷的难过。那时候的我就在想，愚蠢地聒噪或许就是我骨子里的声音。而此时，淡淡的雪花总能轻而易举的落到我的肩上，弄湿了接踵而来的忧伤渐渐抽象成一团团雾气，最后鲜活地安葬进多年以后被时光打磨得干净的苍白里。每一次，我也总能很快察觉出来，这薄如蝉翼的白净雪花，内心其实饱满到可怕，仿佛迫切地想要以自己柔软的躯壳表现一段赤诚的叙述。然而，更多的时候，它却只是安静的夹杂着无奈飘落到我同样雪白的发丝上，不再融化。
在这片寂寥的雪域，永远不会缺少草长莺飞的神话。如同正史般，从不缺乏描述。我抖掉身上的雪，把手重新放回袍子里。
远方的城池里，有雪花落到尸骨未寒的尸体身上。长老问我冷吗，我说很温暖，如同那在冰雪中绽放的红莲，莫名的熟悉和柔软，所到之处同样会是温暖如春。长老，是我醒来后第一个见到的，那时应有的不安在微笑中消融，他说他是一名鬼族祭司。
“一个伟大的鬼族祭司。”这是听槿轩说的。同样身为祭司的她了解长老的伟大，我无法理解长老为何被驱逐，除此之外还有槿轩。
槿轩，一个柔弱美丽的祭司。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时常会整日整夜的流离在她淡蓝色的法术当中不知疲倦，长老告诉我她曾经受过不可泯灭的创伤，虚弱的体魄再也包裹不下这样清澈灵动的灵魂，而额头上淡蓝色的结印是长老为她设下活下去的屏蔽。那时候她总爱对我微笑，她说微笑是温暖的写照，她说她很幸福，我不明白什么是幸福，幸福，到底又是什么？我询问过她，她依旧对我淡淡的微笑。
我请求长老帮我回忆过去，因为我失去了关于过往的一切记忆，这算得上一件可怕的事情吧？记忆沦陷为白纸，思想也难逃厄运。我开始觉得世界仿佛是由无数庞大的洞穴组成，越往里走空间会变得越狭窄，越阴冷和黑暗。与此同时，漆黑色的孤独仿佛会周而复始地勾结绝望心安理得的卡在你喉咙深处，让你发不出一滴点儿声响。无论这发生在过去，还是现在，亦或者是将来，都不会是一帧赏心悦目的画面。我不想撒谎，长老是我最敬佩和尊重的一个人，直到我微笑着亲手把他杀死，他躺在我面前，轮廓分明，血流了一地，这份心情也丝毫不受到影响。
灰白色的长袍穿在长老身上比我穿起来要好看，我总是在不经意间被一种匿于尘埃间的忧伤搅得心神不宁。长老苍白的双鬓却总能十分宁静。
“摩卡，我亲爱的孩子，当血色木棉盛开的时候，幸福的呼吸一定会悄然降临。”我告诉槿轩，这是长老在某个深夜发疯似的摇醒我要我记住的话。我问槿轩为什么，她也只是摇头。直到温暖的冰雪之下埋下无数灼热的火种，我们的痕迹方淡出了这片雪域。
“穿越北方寒冷的傲雪，尘封的结局将再次燃起，你，将是一切的主宰！”又一次被这个亘古的声音惊醒，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从五百一十一年前的夜里开始，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长老和槿轩。我无法理解长老为何对时光的流逝这般难过，因为我看不出时光在长老身上留下有任何印迹，零星半点都没有，那慈祥的笑靥，那苍白的双鬓，那浅浅的睡眠和沉沉的梦境，一切祗仿佛停留在五百一十一年的夜晚，我清楚地记得，我说我要去北国的尽头长老吃惊地看着我的神情。
他说，请允许让我们陪同你去。
他说：命运的罗盘终须开启，我们只是卑微的蝼蚁，引导的齿轮还将继续，持续下去。
我说我不明白。
“摩卡，我亲爱的孩子，你会明白的。”
“那到底是什么？”
“那并不重要，我亲爱的孩子，要知道，我希望你幸福，善良地活下去。”
“幸福？什么是幸福，善良又是什么？”
“你会知道的，我的孩子。”
我迫不及待地想寻回记忆，因为我相信只要能找回过去，我的眼神将变得纯净透明，我把此时暗淡浑浊的瞳仁固执地认为迷茫。我的瞳孔是暗色的，我厌恶自己的双目痴迷槿轩的眼神，因为盈绿色的瞳仁总是干净而透明，圣洁而美丽的存在。
槿轩——拥有一双盈绿色美好的瞳仁的女子。
梦里，我看到大片大片的妖红溅满冰蓝，一个苍凉的背影依托冷色调的火焰素面朝天。那时候我还身处南国——酆都城。梦境击碎，悲伤如沙漏般一点一滴的流淌开来。我告诉槿轩那个梦境，那个被我一厢情愿认定是预示着美好的梦里，除了高大厚实的背影，别无他人。槿轩始终只唤我卡，她说她特别喜欢“卡”这个字。
“卡，很多事情我还不能告诉你，但请你相信，我希望你善良。”
“善良？”
“是的，善良，我知道你现在还不明白，可你终会了解的，终有一天。”
“我希望现在知道。”
“我亲爱的卡，还记得在平都山上，长老要你看的那幅名为‘黑洞’的壁画吗？”
“恩，长老说它并不完整。”
“是的，卡，它需要灵魂。”
槿轩很喜欢仰头对我说话的时候，边用手轻轻拨弄我的头发，这似乎成了她一种习惯，却是我最致命的“毒药”。它会让你近乎上瘾的享受纤细的指尖带给的快感以此架空悲伤。
尽管如此，我想还是有必要谈论下我低速行驶的悲伤。浑浊的眼神跟记忆的沦陷是构成它的主要框架，具体点说，我不甘心自己眼神浑浊；害怕失掉的记忆值得回忆。你能理解和想象这样一个场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