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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18、您说说该怎么办吧

18、

“当时只说是多出了的……”

“多出了,也不能伸手!”

“当时俺想反正是富农的钱……剥削阶级的……”

“土改时,没收地主多少东西,堆积如山,连根草棒子都没人私下动一下。要是像你这样,那还得了!再说了,多出的也不一定算作蹇宝生的呢!——你就不怕对不起账?”

“当时只当收了交了就完事了,就没想着还发公债券……后来蹇宝生跟着要,我就借了几家的,给了他……其中就有田彦明的。”

“你说你!”田大忠气得点着田百怀的脑门子说道,“俺批评过你多少回,叫你不要私心太重,叫你要真心给大家办事儿……可你!当然,你也有所进步——把房子腾出来给村里办冬学办夜校;积极参加互助合作运动,组织互助组;这次又带头成立合作社,把房子腾出来做办公室,受到了领导的表扬。这些,大家都是看见了的,都肯定了你的进步和成绩,反对的意见也减少了一些,支部正准备在适当的时候再讨论你的入党申请呢。这下子你可倒好!嗐!”

田百怀听了,悔得自己左右开弓狠扇自己的耳光。田大忠连忙制止了,说道:

“光悔恨又有什么用?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卖的!”

“大叔,您给侄子个痛改前非的机会吧!”田百怀弯着腰乞求道,几乎又要跪下去。

“犯了错,当然都有改过机会的!”

田百怀见杆儿就爬,连忙承诺要改正错误,把钱退回。不足部分待麦收后卖了麦子一下子还清。

田大忠接着说道:“光就事论事的改正错误还不行,还除不了根儿,一有时机又会再犯。必须除去私心杂念才行!连老百姓都知道‘不是自家的东西不要,不是自家的饭菜不吃’。你连普通老百姓都不如,还谈什么入党!”

田百怀只有频频点头连连称是的份儿。最后又恳求道:

“大叔,俺再求一件——甭给俺公开这丑事儿,给俺留点儿脸面,俺好好抓工作,把俺这个合作社办好。”

田大忠来到村公所,见田百广一个人正在填制表格,心中真是五味杂陈。他的这位战友已经和他共事多年,还任劳任怨地兼着村里秘书和会计的工作,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没想到竟然会伙同田百怀贪污公债款。如果说对田百怀只是气愤的话,那么对他这个战友,除了气愤,更多的是心底撕扯般的疼痛。此刻,他真不忍心给他点明此事。两个人相互招呼后,田大忠又走了出去。估摸表格填制完了之后,又回到了村公所。田百广已经完成了表格,又和田大忠一起审定了,盖上章,出门送到乡公所去了。

田百广回来坐下后,发现田大忠今天的表情似乎有点儿异样儿,尤其是看他的眼神儿。于是笑着问道:

“大叔啊,今儿个怎么啦?有什么心事似的?”

田大忠为人耿介,心里藏不住事儿,有事儿往往在脸上就流露出来了。听见田百广的问话,就深深叹了口气,说道:

“嗐!百广啊,您怎么能跟田百怀伙起打国债钱的主意呢!”说罢,盯了一眼就扭过脸去,他不愿意看见自己的亲密战友在他眼睛注视下的羞愧、悔恨、无地自容的窘态和狼狈相。

田百广一听,果然一下子羞愧得红着脸低下头去。田大忠站起身来,在屋里缓慢地踱着步子。时光好像一下子凝固了。过了好一阵,田百广抬起头来,无限追悔地说道:

“大叔,是有那回儿事。当时我愣了一下,也犯过犹豫……可听他说‘反正是富农的,他剥削阶级,不要白不要!——自打买了程圩子那七亩地,复员的钱花光了,手头儿一直紧得很。’我就没说话。他就一把抓起那沓子钱,数出一半儿,啪地放在我面前桌面上,揣起那一半儿就走了。我当时又紧张又害怕,生怕哪个闯进来,就连忙把钱胡噜到抽屉里,关上抽屉,趴到桌子上心扑通扑通直跳……我当时就后悔了……心里跟装满了蔃子似的,扎扎歪歪的,一直不得安生。——那钱就一直压在箱子底,没敢动。”蔃子,就是苍耳。

田百广一口气说完了,好像也吐出了满腹的蔃子,感觉轻松了,抬高了声音说道:

“大叔,就这些,俺都说完了。犯了错,这说出来,轻松多了。请组织给俺处分,俺都接受!”

田大忠踱到自己的座位前,缓缓坐了下去,双臂相叠轻轻伏在桌沿儿上,低着头,像是在观察着自己的手背,又像是观察着眼前桌面上裸露着的木纹。田百广跟过来,在田大忠对面坐下来,心情沉重地低头不语,不时抬眼看看对面的田大忠。两个人沉默了好一阵,田大忠抬起头来,露出一脸的无奈,定定地注视了田百广一阵,又叹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道:

“百广啊!现在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田百广马上又惭愧而难堪地垂下头。

“咱俩是咱庄上的两名老党员,您比俺党龄也短不了多少。咱俩搭手儿从生产救灾,到镇反,到成立农会,到土改,到互助合作至今,咱都没出过错,您一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可没想到……您又是组织委员,又有文化,什么都懂,俺也什么都不用说了。出了这个事,您说说该怎么办吧!”

“大叔,”田百广沉静地说道,“俺知道俺这次犯的错误是很严重的。俺想这样,一、退回赃款,挽回经济损失;二、在支部大会作检讨;三、在全村群众大会作检讨,挽回政治影响;四、请求给予组织处分;五、看来,俺已经难以服众,请求辞去村长职务。……俺这样考虑,您看……”

田大忠听了,心中感到一片伤感和悲凉,胸口儿隐隐作痛……眼目中流露着无奈和苦痛……半晌,才缓缓说道:

“这个事性质是严重的。你想,那是公债款,是国家经济建设公债,是用于社会主义建设的国库的钱呀!那性质不就明明白白的吗?那是要坐牢的!”

田百广也明白事件的性质,但经田大忠挑明,还是不由得浑身发起冷来,又沉重地低下头。

“不过,俺想,咱庄恁困难,大多数人家都缺吃少穿的,现今在吃救济粮不说,就是平常,连油盐钱也是靠鸡屁股。可是为了支援国家建设,乡亲们还是凑出钱来,1万、2万地认购,支持咱村完成了上级给咱分配的购买公债的任务。所以呢,咱也没力量来超额购买公债。那多收的80万应该退还那些特别艰难的人家。所以,那80万应该算咱庄上多收上来的村民的钱款,不能算作公债款。这性质就不一样了。”

田大忠提出了处理意见:一、田百广、田百怀退回80万元钱款。村里公开宣布完成公债认购任务后,超收了80万元,根据村里排出的特殊困难户名单,公开退款,收回公债券,补还给蹇宝生;二、田百广在支部大会上检查;三、由支部大会讨论对田百广的处分意见;四、鉴于田百怀是党外群众,追回贪污款,批评教育,免于处分免予处分。最后,田大忠对田百广给以安慰,勉励其汲取教训,放下包袱,安心工作。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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