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尤小怜谈话之后,夕萤便早早回了卧房。如果这个女人真的能好好想想她说的那番话,那么至少她们在王府内能够和平相处,不会起什么冲突。
她枕着胳膊,睁着眼睛看着床帷,脑子里各种念头都在一瞬之间涌现出来。她中蛊后吐血的画面,她咬着一个男人的脖子吸血的画面,她醒来时冰室的画面,她初见白枫蓝时的画面……各种记忆的碎片都一点一点在脑海中浮现,不断冲撞着她的神经。她早就搞不懂这些画面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梦里梦到的。
现实和梦境,本就不是很容易分辨的。夕萤翻了个身,脸对着窗户。她想起白枫蓝问的那一句:“假如你没有忘记过去的事,你选择的还是三爷吧?”
这个傻瓜,既然是假设,那就是说根本没发生的机会了。
但是,他嘴上说不在乎,是否真的不在乎呢。
即使他可以不在乎,那自己呢,自己真的明白自己的心么?夕萤闭上眼睛努力回想,脑海里闪过她与三爷在芦苇丛中亲吻的画面,闪过他们在第一山庄的画面……那首不属于她的恋人歌。
心中慢慢起了一丝苦涩,原来真的想起什么的时候心里也会有些许难以承受。
“你会是我的良人么?”她喃喃道。
这句话虽然在自言自语,却又像是在问谁。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夕萤看到白枫蓝走了进来,她从床上坐起,冷冷地瞪着他:“不是说了让你去别的地方睡么?”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是因为我拜托五哥照顾你么?”白枫蓝搬了个凳子坐到床边。
“白枫蓝。你跟五王爷所说的,分明就不是要他照顾我,而是把我送给他。”夕萤余怒未消。
“小夕,有一天我自身难保的话……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不希望你继续孤苦无依地活着,我希望能有个人照顾你。我不愿把你重新送回到三爷身边,所以……”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夕萤停顿下来,她看了看白枫蓝继续说道:“也不需要你为我做打算。我是最不喜欢被人摆布的人。到那时,我会忘了你,然后去找个喜欢的男人嫁给他。这个人,是三爷也好,五王爷也罢,都与你无关。”
她这话说得绝情又果断,一如当初在客栈时她要赶他走的那副姿态。
“最好不过。”他回答道。
夕萤的心里顿时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一样,她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可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你的问题问完了吧,那就出去找别的地方睡。”她对他下了逐客令。
白枫蓝离开了,门再次被关上。
夕萤盖上被子,整个人蜷缩在棉被里,许久许久,都没有睡过去。
方才想说的明明不是那个意思,却不知为何一开口就恶言相向,最后还赶他走。
自己明明早就不生气了呀。
夕萤想了半天,最后发现原来自己在赌气。因为他的一句拜托五王爷照顾,她气他把她丢下不管。
明明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干嘛要轻言放弃。你的爱就只到这种程度了么?哪怕,有一天你自身难保,也该抓住我绝不松手,怎么能随意丢给别人呢。
夕萤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努力使自己不去想这些事。
她和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很难了。还要这么彼此折磨下去么?
夕萤掀开被子,穿了衣服下床,准备出门去把白枫蓝找回来。
结果一开门,就发现白枫蓝就蹲在自己的院子里,守着一个炉子。他拿着蒲扇一直扇着火,看守着炉子上的药罐。
他见夕萤开了门,就喊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来了。这药就快好了。等会给你端进去。”
夕萤慢慢走向他,问道:“这是什么?”
“我照着孙明给你开的那个药房抓的药。以后你每天都要喝。”
夕萤的眼圈红了,她蹲下来抱住白枫蓝,不让他看到自己落泪的样子。
“怎么了?不生我的气了?”
她摇摇头,哽咽道:“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那么说了。你也别那么说了,好么?”
白枫蓝听出她话音里带着哭腔,便慌了:“你还在生气对不对?我那么说只是开玩笑的。我怎么舍得把你送给别人呢。”
“我只是觉得自己说的话太过分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再也不会这样了。”
“小夕,我们去西域吧。”
“为什么突然想到去西域?你带我来五王府不就是为了安全么?现在要出京城恐怕很难吧。”夕萤止住了泪。
“先前只想保护好你的安全。但,现在又有些贪心不足了。天婴蛊对你的损害太大,只是每天喝这些药只能暂时起到缓解你不适的作用,根本无法改善你的身体情况。虽说天婴蛊目前为止没有人能研制出解药,但西域自古便是出奇毒奇药的地方,会在那里找到能救治你的方法也说不定。”白枫蓝将汤碗举起来,吹了吹。
温度差不多可以喝了,他递给夕萤,说道:“就算你再怎么不愿喝,始终还是要喝的。”
夕萤盯着汤碗,接过来一饮而尽。她喝完后,才想起什么来,于是奇怪地问道:“你似乎随身携带什么小册子一类的。我有时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地醒来,看到你在上面写写画画。是什么书之类的么?”
“哦,就是一些玉|女图,春|闺图之类的。你要看么,我有好几本。”白枫蓝朝她扮着鬼脸。
“算了。承受不起。”夕萤无奈地摆了摆手。
这个家伙,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对了,还有一个问题。我之前问过你,可你骗我。你脖子上那个印子根本不像是胎记。说,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你真的想知道?这可是很大的秘密,不能被别人知道,所以你把脸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白枫蓝故作神秘的用手挡住脸。
夕萤半信半疑地把耳朵伸过去,却不料一个冷不防被白枫蓝反手按倒,他扒开她胸口的衣服,对着她的脖子就咬了下去。
夕萤稀里糊涂地就被咬了,她一直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但是他的嘴唇贴在自己脖子上的触感确是真真实实感受到了,夕萤感觉身体内的血液都要沸腾了。她的脑子乱成了一锅浆糊,比白枫蓝强吻她的那一晚还要乱。
此刻,夕萤是半躺在白枫蓝怀里,坐在地上的。而白枫蓝正抱着她,头埋在她的脖子间,牙齿咬着她的脖子。
但这个暧|昧的姿势把周围的下人都惊呆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九王爷和裴姑娘敢这么大庭广众地亲热。于是,他们面面相觑之后,都知趣地退下了。
白枫蓝足足咬了夕萤五分钟,才把她放开。夕萤的脖子上顿时出现了一排牙印,红红的。
夕萤被他放开后,第一步就是连连后退,退到离他很远的一个安全距离之后才冷静下来。
这是表达爱意的方式么?夕萤紧张地盯着白枫蓝,问道:“你干嘛咬我?”
“你不是想知道我脖子上的印子是怎么来的么?这就是答案。”
夕萤隐约也能想出部分片段,记得她咬过一个男人的脖子。但她曾以为自己咬得那个人是三爷,却没想到是白枫蓝。
“我除了咬你的脖子还干什么了?”她有些不敢往下想。
“那可真是一个销魂夜。我偷偷潜入你的房间,结果你一下子扑上来,就咬住了我的脖子。然后足足吸了半个时辰,我都快被你吸得贫血了。但是,你热情似火,我怎么都推不开。吸完之后,你还抱着我睡了过去。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我才好不容易把你推开,然后逃走了。”白枫蓝眉飞色舞地说着。
“你还能说得再刺激点么。我就是吸了个血而已,被你一说就像我强迫了你一样。”夕萤用鄙视的目光看着他。
“话说,那晚之后,再见你就是你死的那一晚。如果早知道会那样,我就多去见你几次。哪怕血被你吸干了也比见不到你好。”他叹了口气。
“这世上的缘分真是难以预测。如果今天你不跟我坦白,我会一直认为被我吸血的那个男人是三爷。这样倒好,起码不会让我感觉自己欠了他的。”
她抬头看了看天上清晰的月色,复又说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券,此事古难全。如果,西域一行仍然找不到任何让我活下去的方法,你准备怎么办?”
“不怎么办。哪怕你只能活一天,我也会陪着你。”
“比起三年前,我从裴公府离家出走的时候,我仅仅是老了三岁。可是,当时我从未想过生死问题。那时,娘亲的死虽然让我心灰意冷。但我始终对生活有着期待。但是现在,我每天都会思考死亡。每天都在想今天是不是又浪费了一天,过完了这一天还剩多少天。甚至,每次胸口疼或者吃完东西呕吐的时候,我都在想,到了连稀粥都不能喝的那一天,我该怎么继续活下去呢?从没想过,原来活着也是这么难的事情。从来不知道,原来当心里有了重要的人,我会那么怕死。”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想要将心里消极的念头全部压下去。
“不要去想你还有多少天。小夕,每一天都有我陪着你,记着这个就好。”
“白枫蓝,如果没有办法的话。我希望在我死之前,生一个孩子。属于你我的孩子。等我死了之后,她就可以陪着你了。虽然,我现在的身体情况可能难以怀孕了……”
“不要去想这些事了。不要现在就做以后的打算。我虽然很想要孩子但我更不希望失去你。答应我,别再去为难自己。咱们这两天就启程去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