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念之冷笑一声,道:“你也不必觉得欠了我的,我问你一事,你直如实回答我便是。”
“什么事?先生请讲?”莲影嘴上说着,脑子里飞快的转,将今日种种又速速过了一遍。料想着她会问些什么。
“你对夏哲楠,有没有动心?请你如实相告。”
莲影愣了一下,动心,不动心,哪里由得了她,她的目的,也不过是想要接近夏哲楠,报复沐萱,报复太太,如此而已。那些情感,是真实的还是演出来的,她自己也分不清楚。
邱念之见莲影不答,继续道:“可是我却是对他动了真情,岂止动了真情,简直是深深地爱上了他。”邱念之鼓起勇气,说到这里,见莲影无甚反应,又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有一个小女孩儿,从小和父母生活在深山之中,虽没有锦衣玉食,却也不愁吃穿。而小女孩儿的父母,对她更是千般宠爱,万般呵护,视她为掌上明珠,所以,小女孩儿生活得非常幸福快乐。”听邱念之讲到这里,莲影心中羡慕,这便是她一直想要的生活,却从未得到过。
“直到有一天,”邱念之继续道:“小女孩儿的母亲过世了,小女孩儿的父亲伤心欲绝,便带着小女孩儿四处流浪,以行医为生。小女孩儿知道父亲是因为不想留在那个伤心地,所以无论她心里多不舍,她也只得跟了父亲四处流浪。”
“流浪的日子虽然清苦,可父女相依为命,也还算不错,直到有一天,他们在一个村子里为人看病,却被突如其来的蒙古鞑子攻击,父女两都被抓走了。”讲到这里,邱念之声音发抖,手上的动作也停下来,似乎想到了那段艰难的日子。
“蒙古鞑子凶残无比,以杀人为乐,他们每天杀一个男人,将他的皮剥下来,挂在军旗上,以此宣誓他们的强大。他们每天**一个女人,几十个军人对着一个女人,直到这女人……”讲到这里,邱念之开始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莲影安慰道:“邱先生,你先坐下歇歇吧!”
邱念之定了定心神,又开始为莲影上药,“那些日子,蒙古鞑子的军营里,每天都要死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剩下的人都活在深深地恐惧之中,因为不知道哪一天,便会轮到自己,也许就在明天。那时候,男人和女人是分开关押,我也不知道父亲的任何消息,不知道他是死了,还是活着,就算是活着,又能活多久。我心里早暗暗下定决心,若是轮到我,我宁愿自杀,也不能让蒙古鞑子玷污了身体。那一天终于到了,我在睡梦中,被几个强壮的蒙古鞑子架起来拖到操场中央,四肢被绑在柱子上,更本没办法去拿自杀的毒药,嘴里被塞了一团布,就算要咬舌自尽,也是不能。”邱念之说到这里,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凳子上。
莲影赶紧披上衣服,转过来,拉了她的手,邱念之继续道:“那一天,他们扒光了我的衣服,我闭上眼睛,脑子里只剩下恐惧和绝望。突然,有人为我披上了衣服,解开了捆绑的四肢,扯出我嘴里的布团,将我抱了起来,在我耳边轻声道:‘别怕,别怕’,我睁开眼睛,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英俊,最勇敢的男子,那个男子,便是夏哲楠。”邱念之说着,抬头看着莲影,眼中含着晶莹的泪水,“说也奇怪,就那么一下,恐惧和绝望都消失了。就在那一刻,我便爱上了他。后来,我才知道,我的父亲,早在被他们抓来的第一天,便被他们杀了,我不知道哪面军旗上的人皮,是他的……”说到这里,邱念之的眼泪流下来,赶紧拿手去擦,却又源源不断地流下来,好像流不尽一样。
“对不起,”邱念之声音沙哑,“原本是想讲一个小女孩儿的故事,说着说着,便说到了自己……”邱念之死死地咬着牙齿,莲影依旧能听到她喉咙里在奋力吞着眼泪的声音,她没有说话,面对丧亲之痛,任何言语,都是徒劳。
邱念之也抓着莲影的手,看定她,道:“莲影,对于我来说,他就是我的全部,你呢?你爱他吗?有没有像我这样,为他心动,为他执着,为了他,可以做任何事?”
莲影面对她的层层逼问,正不知如何回答,邱念之忽地跪倒在地,用渴求的眼神看着她道:“如果没有,可不可以请你离开他?如果没有把一颗心都掏给他,离开他,应该不难吧?莲影,我知道就算你离开,我也不能完全的占有他,可是,可是……,至少在军营之中,他只有我,他和我,是平等的。我要的,也不过如此,求求你,求求你……”邱念之说着,给她磕头不迭。
莲影不语,也没去拉邱念之,反而转过身去,穿好了衣服。没有,她真的爱上他,更不可能像邱念之一样,为了他愿意做任何事。她的那些情意,那些微不足道的心动,到底是真实的,还是为了达到目的而用的手段,她自己也分不清楚……
她又转头看了邱念之一眼,那双无辜的大眼睛,像刀一样插在她胸口,也许,她真的应该放手。她恨的人是太太,是沐萱,可是眼前,她要伤的人却是邱念之。
邱念之是何许人也,自莲影认识她那日开始,她都是骄傲的,甚至有些刁蛮,她是会要求与男人平等的女人,可如今,却为了爱情,为了自己爱的人,向自己最憎恨的人跪地请求,她的心里,是何等难受,可想而知。
“邱先生,你且起来,让我想想。”也许这条路,从一开始,便是错的,她要对付太太和沐萱,要报仇,就该光明正大,如此利用感情,怕是姨娘在天之灵,也不会同意。
“好,好。”邱念之听莲影口气松动,赶紧起身。
莲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留下来,不过是为了疗伤,除此之外,并无所求,邱先生不必如此。”
邱念之幽幽道:“也许你对他无意,可是人人都看得出,他对你,是早已倾心了。”
“呵……”莲影轻笑一声,“你认识夏哲楠的时间比我长,自然知道,他是见一个爱一个的性子。他认识我的时间最短,尚觉得新鲜,所以待我有些不同,如此而已。且伤愈之后,我自会离开,先生不必担心。”
“真的,你真的会走?”邱念之面露惊异。
莲影点头。
两人各怀心事,交谈之中,却不知窗外,有人已将这一切,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