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柒章
“为什么会是她！”塞鲁瓦探出头去，他认得它，那是在恒河平原之战中，那个十二皇之一名为安维尔的白衣祭司所乘坐的坐骑。
“为什么会在这里！”塞鲁瓦喃喃自语，突然他低下头去，刚好看到那张最熟悉的脸。
但是那眼神，却是愤怒的。
“奥拉斯！”塞鲁瓦无法抑制自己的喜悦，就这么直接从车轿上跳了下去。
身披修士袍的男人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站起身来，帽檐滑落到颈后，露出那张苍白的脸来。
“你没有事，太好了。”塞鲁瓦兴奋的奔了过去，在他身后上方，茜娜拉开了丝帘。
就在塞鲁瓦想要拥抱奥拉斯的一刹那，突然，一记重拳狠狠的打在了塞鲁瓦脸上。
“哥哥！”茜娜失声大叫。
塞鲁瓦向后摔倒在地，带队的索多皱了皱眉头，但是没有上前。
他的任务只是保护茜娜，塞鲁瓦的遭遇更像是他的家事。
“你干什么！”倒在地上的塞鲁瓦抹了抹嘴角的鲜血，冲着自己最好的兄弟大叫，但是他很快说不出话来。
“哎，看来潜逃失败了。”伊扎克的声音响起。
奥拉斯背后的人纷纷除下帽檐，露出面容。
周围的人立刻对这边指指点点，那些高级公会的成员显然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塞鲁瓦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尤其是自己日夜担心的菲尔。他一下子懵了。
“我干什么？你又在干什么？”奥拉斯不顾周围的目光，嘶声大吼，“我留下来让你送走拉齐奥尔，可你呢！”
“我……”塞鲁瓦慢慢的站起身来，突然他冲向奥拉斯，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一拳猛的打了出去。
奥拉斯闷哼一声，退后两步。
“还说什么兄弟，又把我一个人丢下，你知道我受了多少苦，才救回拉齐奥尔吗？”塞鲁瓦大声反问道，但是他的眼中却隐有泪光。
奥拉斯愤怒的大手一挥道：“你受什么苦，别人说你投靠了公爵府我还不相信，可是现在呢！你不是跟这个小狐狸精在一起吗？！”
“你这个混小子！上次还没有被打够吗！”索多一瞬间向前。
但是一只手拦住了他。
“不许你侮辱茜娜！”塞鲁瓦在索多出手前，自己向奥拉斯冲去。
塞鲁瓦身后方的茜娜用手掩住了嘴，那句小狐狸精，深深的刺伤了她，但是塞鲁瓦却在他最好的朋友面前，维护了她。眼眶就在一瞬间湿润了。
“你这个趋炎附势，攀附权贵的小人！”奥拉斯同样举起了拳头。
“住手吧！”突然传来的女声，阻止了冲动的两人。
菲尔慢慢走到奥拉斯旁边，握住了他的手腕。
塞鲁瓦停下了脚步，他望着菲尔，那个日思夜想的女孩，却无法向她作出任何解释。或者说不能当着茜娜的面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可是即使说了那又怎么样，自己不是心甘情愿的留在了公爵府里吗？
“我们走吧。”菲尔说着转身，就好像遇到了陌生人一样，再不看塞鲁瓦一眼，或许对她来说，从怀疑到失望，再从希望到绝望，最后的结局只能是失去所有的感情吧。
奥拉斯再看了塞鲁瓦一眼，随着菲尔离开。
“你们这些家伙，冲撞了小姐是能说走就走的吗！”索多愤怒的举起手，手下卫士们立刻围了上来，阻止了他们的脚步。
“索多！放他们走！”茜娜娇哼声在车轿上响起。索多诧异的转过头去，如今的小姐似乎有所改变，虽然仍是非常柔弱，但语气中却带着不可反对的威严。
“是！”大公不在的时候，茜娜的命令等同于迪达斯大公，这点对索多是无法改变的。
索多挥了挥手，手下卫士们立刻放开一条通路。
但是这个时候，一个戴着黄金耳环的金发俊美男子慢慢的走到车轿旁，用近乎讽刺的声音微笑着道：“虽说茜娜小姐赦免了他们的冲撞之罪，但是贱民进入贵族区可是触犯了国家的法律，必须遭受鞭挞之刑。”这个人正是刚刚向茜娜行礼的米迦列美什。
米迦列美什继续朝着对他怒目而视的奥拉斯等人道：“身为贱民，就应该遵守法律。既然这里地位最高的是茜娜小姐，就不用再通知守城的卫队，就请索多大人代茜娜小姐拿下这些贱民，抓到刑台执行便可以了。”
“这……”索多犹豫了一下，转头看了看茜娜。
茜娜虽然身为大贵族，但是却并不熟悉帝国的法律。她为难的看了看米迦列美什，低声道：“米迦列家的哥哥。”
米迦列美什立刻恭敬的转身行礼，“在，茜娜小姐。”
“一定要处以鞭挞之刑吗？”茜娜郁闷的道。
“是的，”米迦列美什微笑的耐心解释道：“中下级公会的人员，没有各国贵族身份，也不隶属于圣城，那就属于贱民。无故进入贵族所在区域，就必须遭受鞭挞之刑。”
茜娜紧紧的咬紧下唇，他当然不希望奥拉斯和他的朋友们受到伤害，然而身为大公女儿的她，本能的无法去拒绝帝国的法律，这是身为贵族从小到大根深蒂固的思想。
“拼了！”伊扎克袍子里一动，重剑已滑了出来。如果全员再受到鞭挞之刑，那么逃生将更加无望。因为贵族的鞭挞之刑是用浸过油的鞭子抽打数百下，被鞭打的冒险家就算不死，也至少要躺个十天半月才能恢复。这无疑是对这个队伍宣判了死刑。
看到重剑落下，卫士们警惕的握紧武器摆开阵势，战斗一触即发。
但是菲尔却走了出来，她示意伊扎克收起剑，走到车轿的座驾前，望着车轿上的茜娜，声音冷漠的道：“我是他们的会长，是我带领他们进入贵族区的，若是要惩罚就请惩罚我吧，一切与他们无关。”说完，菲尔跪了下来。
“菲尔，你！”塞鲁瓦看着在自己身边跪下的菲尔，激动到无法说下去。
米迦列美什又发出一声窃笑，悠悠的道：“若是公会的会长要独立承担也无不可，但是必须将其他成员的刑罚一起加上。”
“这怎么行！”蒂亚已经叫了起来，看她的样子似乎就要冲出来似的。
“那样的话？究竟要打多少下啊？”茜娜却奇怪的问。
“对方是六个人，当然棺材里的人可以不算。”米迦列美什仿佛早就看穿似的道：“至少应该是三千下。”
茜娜张大着嘴，说不出话来。
小时候跳绳被甩了一下就要疼好久，被鞭子打三千下那会怎么样啊。而且她根本就不知道那是怎么样的恐怖刑具。
但是菲尔却跪在那里，红色的长发披散在背后上，低着头道：“是，请小姐降罪。”
茜娜怔了怔，低声道：“索多，那你打轻点。”
索多很想告诉她根本轮不到他来施刑，但是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跟她解释什么她都不会懂。但是三千下对这个长发的小美女来说无疑是致命的，连一向只知冷酷执行命令的索多都有些不忍。
索多轻轻的摆了摆手，示意卫士拿下。
自由之翼众人几乎就要冲了上去。
但是这时，一个人影先拦到了菲尔的前面挡住了准备抓捕的卫士，大声怒吼道：“谁敢碰她一下，我就让他死！”
菲尔怔怔的抬起头来，那个人影是如此的熟悉，就仿佛回到了那天在奈瑟山脉里的山顶上，那个人傻傻的挡在她的前方，说出了那句她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话。
“谁再敢伤害菲尔一下，我就要他死。”
“哦？”米迦列美什微微昂了昂头，微笑道：“这下可难办了。”
塞鲁瓦却根本无视米迦列美什，甚至无视任何人。他转过身，蹲下身体，轻轻的捧起菲尔美丽的脸庞，柔声道：“不要担心，菲尔，这三千下，我来替你挨。”
菲尔仿佛看到了那个过去的他回到了身边，她很想扑进这个男人的怀里，放肆的渲泄心中的痛苦。然而她的坚强却阻止了她的任何动作，菲尔唯有默默的看着塞鲁瓦，将他的样子深深的映在脑海中。
“哥，你……”茜娜看着塞鲁瓦的动作，不知为什么，心里一阵莫名的难过。却偏偏无法言明，让她说不出话来。
塞鲁瓦站起转身，冲米迦列美什大声道：“怎么样，由我来挨这三千下鞭子，你满意了吗？！”
但是这个时候米迦列美什却微微一笑，他没有回答塞鲁瓦，转而向茜娜恭敬的行礼道：“茜娜小姐，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他们免受责难。”
全场所有人都怔了一下，还没有人能够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茜娜已急切的道：“米迦列家的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米迦列美什解释道：“我刚刚说了，无故进入贵族区的贱民是无法逃脱国家法律的制裁，不过若是受到贵族的邀请而进入那就不可以算是无故进入，就好像小姐身边的这位塞鲁瓦先生一样。”
众人一下子醒悟过来，即是说只要是茜娜邀请他们，所有人不但可以免罪，还可以在贵族区停留。事情峰回路转，没有人能明白米迦列美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茜娜却没有考虑这些，或许她会以为米迦列美什只是跟大家开了个玩笑，高兴的道：“那我宣布，这些都是我邀请来的。”
“明白了，茜娜小姐。”米迦列美什再行了一礼，躬身退开。
索多挥手示意卫士退下，看着自由之翼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冷哼道：“还不快跪下，难道你们还想冲撞小姐吗？”
不管情不情愿，奥拉斯当先下跪，其他人也纷纷跪地。塞鲁瓦呆立当场，不知如何是好。他转过身，菲尔却已垂下了头。
“哥，我们走吧。”茜娜在车轿上娇声唤道。
塞鲁瓦听到茜娜的声音，望着跪倒在地的菲尔，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撕裂开一般，他多想分裂成两个自己，一个随着茜娜离开，一个陪伴在菲尔的身边。
索多向塞鲁瓦走近，无论如何他都不可以让塞鲁瓦乱来，就算动用武力也要将他带回去。这是迪达斯大公的命令，也是底线。
就在这两难的时候，菲尔突然抬起头，轻轻的握住了塞鲁瓦的双手。
索多几乎就要冲上去将两人强行拉开，但是菲尔却轻轻的将塞鲁瓦推送出去。
“菲尔…”塞鲁瓦怔怔的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千言万语都在其中，却道不尽收不住。
终于，塞鲁瓦深吸一口气，他鼓起勇气，强行自己转过身去，力士蹲下身体，让塞鲁瓦踏上车轿，拉开的丝帘后，茜娜正深深的望着他。
“米迦列美什，恭送大公圣驾，小姐请一路走好。”车轿起行，耳边只剩下米迦列美什那令人厌恶的阿谀之声，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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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娜似乎很快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在庞大的贵族区和主题公园里玩了整整一个下午，队伍才回到了公爵府内。
迪达斯大公似乎对茜娜迟迟未归有些不满，但是看到茜娜快乐的样子也就作罢。晚餐早就准备好了，茜娜因为午餐只吃了一些甜点，所以晚餐吃的特别开怀。
塞鲁瓦面对满桌的美味佳肴却没有什么食欲，但是他还是尽力的吃了很多。
他不想引起迪达斯大公的怀疑，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好好补充体力。
吃过晚餐，塞鲁瓦陪着茜娜去荡秋千，顺便在后院里晃了几圈，确定已经陪着茜娜走完了公爵府的每一个角落，才陪着她回到了房间的门口。
“晚安，哥～”茜娜轻轻挥手。
“晚安。”塞鲁瓦向她回应。
虽然茜娜似乎今天玩的挺累了。但她好像还是不愿意轻易的进去休息，或许是惦记着什么，看着塞鲁瓦出神。
“怎么了？”塞鲁瓦看着茜娜的样子有点奇怪。
“哥，”茜娜低声道：“我想把哥哥的样子记住啊，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哥哥会随时离开我似的。”
塞鲁瓦微微一震，但他随即装作没有事一样，笑道：“现在还没有记住我的样子吗？”
茜娜轻轻摇了摇头，她慢慢伸出手，双手穿过塞鲁瓦臂弯下，将他抱住，将脸靠在塞鲁瓦的胸膛上。塞鲁瓦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却无法作出任何动作拒绝。
“因为你不是盖尔卢梭哥哥，你是我的塞鲁瓦哥哥呀…”茜娜娇声道。
现在的塞鲁瓦是无法体会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尽管他已经明白了茜娜的过去。但是有些东西是不会改变的，就好像茜娜遇到了盖尔，就好像塞鲁瓦遇到了茜娜。
人是不是像星星一样，虽然同处在一片星空下，却彼此存在着永恒不变的距离。
拥抱持续了很久，茜娜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塞鲁瓦那宽阔的胸膛。
“哥，再见啦。”茜娜突然微笑着，退入房间，慢慢的关上房门。
塞鲁瓦看看她的微笑慢慢的在眼前消失，他终于转过身，向楼梯口走去，但是他的步伐沉重并且缓慢。
卧室的门后，茜娜没有离开，她只是背靠在门上，倾听着塞鲁瓦离去的声音，直至完全消失。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是够漫长了。塞鲁瓦回到了房间，坐到了床沿。
他双手并拢五指交叉，将下巴压到了手指上，开始思考着什么，过了许久，他终于把手伸到衣领里，拿出一张纸头。
这是奥拉斯那本“神圣魔法大典（初级）”里面撕下来的一张。
神圣魔法初级，空中漂浮术，变化系。
那是奥拉斯一拳打中他脸的瞬间，瞒过所有人将纸头塞入了他的衣领内的。
也就是说奥拉斯在车轿路过的时候就已经听出了车轿里他的声音，跪倒在地的同时将这页纸头撕下揉成团握住手中，再与他发生了那场争执。
他为什么给他这张纸头。
塞鲁瓦现在所学会的初级火焰魔法大多数属于塑能系，而变化系则是他的禁止学派。他无论如何也学不会这个空中漂浮术。
塞鲁瓦突然怔了一怔，他走到窗边，向外望去。远处公爵府的围墙高耸，外面是贵族区的通道，不远处则是城内的主题公园。
难道是……
就在这时，房间的敲门声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