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抢亲
白家大小姐被皇上指婚的消息很快传遍大街小巷,一时间,这喜事又被拿来当做酒楼茶馆内饭后茶余的谈资,风靡整个瑞京。
不过,令众人疑惑的是,这白家泼天财富,按理说,该是许给太子,为其铺垫君王之路,怎么独独赐给了一个镇国将军?
当然,在这诸位茶客看官中,多数人都摇头晃脑,对这桩婚事,持一种不看好的态度。这白大小姐恶名昭彰,不知今后会把他们的镇国将军给气成什么样哟?
自家闺女终于有人接手,还是个镇国大将军,白云龙顿觉扬眉吐气,乐呵呵要亲自操罗婚姻大事,下狠心要大放血,势必要办出最豪华的婚宴,大摆流水宴席,宴请整个瑞京城的人,号称三天婚宴绝不重复一菜一式,为此忙得不亦乐乎。
在等待出嫁的日子里,天下又开始了米虫的生活。
白府众人熟悉的大小姐重新向表少爷伸出了魔爪,一干家丁只得装作毫不知情。
一日清早,白云龙命丫鬟将天下唤到花厅里,说是有贵客来访。
甫一入厅,便见一人侧身坐于白云龙下首,一身月牙白衫金丝走线绣云纹,碧玉簪子束锦带,一副世家公子哥儿的扮相。厅中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笼,一时竟叫天下不知从何落脚。
爹爹抬头一见她,便唤道:“天下。”
那公子哥儿闻声回头,眉眼一弯便冲天下一笑。
这一笑真真那个叫眼熟,眼熟地莫名叫天下生出一丝呛水的感觉.
“太子殿下,你来吃我的喜酒了?”
她记得,她走的时候,君梓不是正和商君珏打得火热么?
“我可是一路跋山涉水,才追到瑞京,怎么样,惊喜吧?”
“惊喜倒没有,惊吓倒是一箩筐。”
君梓厚脸皮装作没听见,乐呵呵飞奔过来,张开猿臂将天下揽入怀中,满腔愤慨,“我听闻父皇竟然将你许配给了商君珏那混蛋,我是来提亲的,只要我比那厮先来提亲,我们先拜堂成亲,就不信还争不过他!”
天下扯扯嘴角,“你敢违抗圣旨?!”
原来,不是来吃喜酒的,是来抢亲的。
“哼!我管他什么圣旨,本太子就是喜欢你,绝对不把你让给商君珏那个混蛋!”
“有胆识!”天下竖起大拇指,君梓得意露出两颗小虎牙,笑得那叫一个金灿灿。
“咳咳,这个……”一旁的白云龙插嘴,“太子殿下,老夫膝下只有一女,且已经被皇帝许配给了镇国将军,要不,您……”
“岳父大人,我对天下的爱,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还望您成全!”
白云龙干干笑了两声,“这,抗旨可是要杀头的啊。”
君梓满不在乎,“反正父皇也只有我一个儿子,要杀就杀好了。”
白云龙心里那个呕,你是他儿子,当然不会杀你,要杀的是他们白家上下几百天人命啊。
君梓一把抓住天下的手,“我就知道你我两情相悦,要不是商君珏那厮横插一脚,我们指不定已经双宿双飞,伉俪情深了。”君梓自恋的毛病又发作了,“天下,干脆我们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就算是商君珏,父皇也奈何不了!”
天下干涩地笑笑。
望向天边还没完全升起的朝阳。
“恐怕太子不能如愿。”
厅外响起一道低沉好听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商君珏衣着一件普通青衫,窄腰,宽臂,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冷冽的霸者之气,踏着朝阳红光而来,因为个子较高,在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后面跟着十三,始终都黑着张脸,像是谁欠了他二百五似的。
天下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笑眯眯说,“你来啦?”
商君珏点点头,拍拍她的额头,身后的十三受不了他们这般亲密的样子,不屑地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商君珏抬步走进花厅,朝白云龙拜了一拜,“小婿商君珏,拜见岳父大人!”
白云龙没想到准女婿长得这般器宇轩昂,英俊伟岸,笑得合不拢嘴,亲切地上前拉住他的手,“贤婿不必多礼。”
连忙引置正殿,商君珏看了满室的箱笼,皱皱眉,“离国税苛赋重,太子随手便能拿出这么多银两,淮河一带洪灾连连,何不将这些银两拿去赈灾?”
君梓气得咬牙,“本太子是来提亲的,不是赈灾!”
商君珏瞥了他一眼,“却不知太子提的是哪家姑娘?”
君梓哼一声,鼻子朝天,牛气冲天道,“当然是天下。”
商君珏再次皱皱眉,“微臣似乎记得,天下早在一个多月前,皇上一道圣旨,将天下赐给了我。”
君梓气得大跳,“我呸,就凭你?!怎么配得上天下,我和天下两情相悦,要不是你活活拆散,鸠占鹊巢,我们早就成亲了,哪还有你什么事?!”
君梓撒起泼来,天下是见过的,他那自以为是的君氏理论,硬是将天下理所当然地说成他未过门的妻子,天下为此甚是苦恼,不知何年何月,他们竟有了郎情妾意这一说?
白家众人似乎没料到堂堂一国太子居然像个市井流氓一样爆粗,皆是瞪大了双眼,看得津津有味。
商君珏依旧淡定,“到底是谁鸠占鹊巢,太子恐怕最清楚。”
“你这个……”君梓大怒,不管三七二十一,飞身就劈来一掌,商君珏轻巧避过,抽出腰间的软鞭,两人再一次打作一团,整个白家开始鸡飞狗跳,白云龙倒是淡定,指挥护院家丁将满花厅的银子箱笼搬入后院,将场地腾出来给二位英雄切磋武艺,将八卦围观的众人遣散,然后拉着天下到房里说悄悄话。
刚进偏厅,白云龙就哈哈大笑起来,刚刚在花厅一直严肃着一张脸,实则心里早就是乐开了花,他就知道,他家乖宝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是惊天动地!这不,两个女婿候选人都是离国顶尖的小青年,一个未来皇帝,一个未来靠山王!都是前途无量啊!!
他拉着天下坐看右看,越看越觉得自家闺女似乎,真的,有那么点点个母仪天下的模样。
“乖宝啊,没想到,你不过才出一趟门,就交了这么大的桃花运,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我看着太子人也不错,虽说缺心眼了点,不过是将来的皇帝,人也够实诚,将来必是个妻管严!跟着他,说不定我们白家要出第一位皇后啊!”
天下捡起金灿灿黄澄澄的金子,在手中掂了掂,“爹,我觉着吧……”
“觉着什么?是不是和爹想到一块去了,虽说你没有母仪天下的风范,但当个挂名皇后也是祖上有光啊!”
“我好像没有这么怂吧?”
“哎,圣旨都下了,我也不指望你能当皇后了,那个将军也不错,一看就是要干大事的人,乖宝,也不是爹爹贬低你,这将军通身霸气,不是你能够相配的,哎,可惜啊可惜……”
“……”
“无需多说,这是天赐的姻缘,就算你配不上人家将军,也要给我绑牢了,这打仗要军饷吧?就不信我们白家家产还栓不牢他,乖宝,爹爹一定会为你打点好一切,你只管安心的嫁人!”
她爹大约疯魔了……
天下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身不由己!
这厢商君珏和太子的战争已收尾,浑身气焰暴涨,各自立于一角,君梓身上挂了两道彩,满脸怨恨地瞪着商君珏,而商君珏左脸颊青了一小块,则是一脸风轻云淡,两两相望,竟叫人生出无端暧昧猜想。
白云龙托着一斗茶叶罐子撞入厅中,打破这沉默的两两对望,“可叫我寻到了!这武夷山的大红袍可是天下托了不少人花了重金几番辗转才从闽地买来的,太子和将军倒有口福……来来来,那便一块儿尝尝我这新茶。”
君梓面色一转,立刻喜滋滋地几步凑上爹爹跟前,两眼潋滟放光,“大红袍?!岳父大人真是好手段!君梓亦钦慕此茶已久,始终不得,深以为憾,不想今日好福气!”
白云龙自豪地笑两声。
但见白云龙用茶匙小心翼翼地舀出一匙茶叶放入紫砂壶中开始冲泡,入水淋杯一招一式皆悉心备至,处处皆透着这茶的金贵。他对茶叶的态度和对天下相比,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天下要是磕了碰了,他立马会心疼得将那绊脚石亲人敲碎荡平,但若是下人禀报家里的茶叶不甚给跌了一罐,他则是心疼得彻夜难眠上几日。
这点太子殿下和白云龙一拍即合,他不但是个武痴,也是个茶痴,亦喜好花重金四处搜罗各类名茶,遂将爹爹引为知音。
瑞京哪个茶贩子不晓得白老爷买起茶来花钱不眨眼,但却是个实打实的“茶痴”,非但痴迷还痴混,从来分不清毛尖和毛峰,吃不出明前和雨后,最是好糊弄。一说起茶叶,她爹平日里做生意的精明劲儿便不知遁到哪个九霄云外。
故而,时不时地隔三差五便有茶贩子托了人神神叨叨跟她爹推销茶叶,一推一个准。
那日不晓得是谁诓他买了一罐据说顶级的祁门红茶,她爹如珍似宝地泡了给天下喝,天下一尝当下便觉着这味道十分熟捻,之后细细品味了一番方才想起,这分明和天下小时候奶娘煮的茶叶蛋味道如出一辙,可悲可悲。
不知今日白云龙这大红袍不知又砸了多少银子便宜了哪个舌灿莲花的茶贩子,罢了,千金难买心情好,只要爹爹喝着开心便好。
天下端了杯爹爹亲自斟的茶尝了尝,果然不出所料,只是一般普通的武夷岩茶。幸而此番还未太离谱,天下原以为那茶贩子会拿闽地的另一种唤作铁观音的茶糊弄爹爹,这般看来这茶贩子还是良心未泯。
君梓却连连赞道:“甘甜馥郁,大红袍果然名不虚传!”
白云龙捋捋胡子显然十分开心,又满目期许地看着刚抿了一口的商君珏,但见商君珏将茶杯放下,淡定如初,道:“是还不错。”
于是,她爹便是在君梓此类一窍不通的茶友和商君珏此类含蓄不直言的茶客纵容下,自得其乐地在茶痴这条路上一条道走到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