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太阳升到半空的时候,皇驾早已出了城,往长春宫去了,李浓本打算在城里多呆几日,却是忽然得到什么消息,改变了计划。
这些是女子后来才知道的,因为她自睡梦中苏醒的时候,发现马车里就自己一个人。桌上齐整整地摆放着自己喜欢吃的点心,茶壶里的茶水还冒着热气。这是怎么回事?
侧耳倾听,外面马蹄声沉稳齐整,不像是出了危险状况,女子也就放下心来。有些饿,正好用些点心,喝几口茶。
车帘被撩开,昏暗的车厢内猛然照进了明亮的光线,有些刺眼。尹幽兰眯起眼,抬起袖子挡了挡。却被人猛然抓住了手腕,有些痛,不是李浓。女子想要甩开,却动弹不得,只好撩开宽幅袖口。虽是逆着光,她也能看清此人,是周孟。周孟正用怨毒的眼神望着她,浅色的嘴唇,因为紧抿着,颜色深了些许。
“周大爷……”女子不喜欢这么被人抓着,心里生出了捉弄的主意,开口道,“这架势,怎么看怎么像是你在调戏我,怎么你这表情,反倒像是被我给调戏了?”
周孟气得一把将女子的手甩开老远,“你!你这个女人,有没有廉耻?”
女子不搭理他,只低着头细细揉捏自己的手腕,嫩白剔透的皮肤上,赫然显出几条指印。
“廉耻?”女子翻了翻白眼,存心逗他,“多少钱一斤?”一抬眼看他气急败坏得模样,不慌不忙补了一句,“我没钱,买不起。”
“你……!”周孟气得说不出话了。
女子挺高兴。他竟敢拿廉耻这个东西跟她说事儿,前任被废皇帝的皇后的妹妹,正坐在现任皇帝的马车里,喝着他的茶还吃他的点心。她要是个知廉耻的还活不活了?
只是,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周孟这么说应该是无心的,她却像炸了毛一样说了这么一大堆损人不利己的话。她也是十分在意的吧。
“我就说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周孟又开始絮絮叨叨了,“你真当阿浓是死皮赖脸拉着你一起去避暑的?”
女子本不想理睬他,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收起了面上戏谑的笑容。她知道的,这里面有蹊跷,而都快到长春宫了,李浓还是只字未提。
好在李浓不提,有人提。
“你当你为什么会晕倒?”周孟是说离宫前,她晕倒的那件事情,她知道有蹊跷,只是懒得去调查,在皇宫里离皇帝远远的才能保住她贱命一条,她都这样与世无争了要是还死了的话,那就只有认命了。早点回去投胎,免得浪费时间。
周孟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以为她没有怀疑过,恨铁不成钢地自己揭晓了答案,“给你的那些菜籽里面,被人下了毒。”
女子听到这里,才悠然抬起眼帘,正眼打量了半晌周孟,周孟以为她是害怕了,刚想安慰几句,却听女子道,“是这样啊,你连给我的菜籽里有毒都分辨不出来,好没用噢。”
“你……!”周孟第二次无语,只能用个你字表达自己的愤怒。
不甘心了好久,才终于叹了口气,承认道,“是我的疏忽。”
女子闻言是有点惊讶的,没想到爱面子如命的周孟也是个会认错的,于是表示赞同的点点头,不只是赞同他话里的表面意思,还对他勇于承认错误的行为表示肯定。
周孟却是小人之心度“女子”之腹了,只理解了前一个意思,而忽略了后一个。于是,他完全没脾气了。
女子见他服帖了,很满意,这才虚心道,“想要让我知道什么,就告诉我吧。”
周孟恶狠狠瞪了她一点,此处无声胜有声,见她是一副认真倾听的表情,也就不那么生气,捡起刚才的话头继续道,“宫里有人要害你,这个想必你自己也推测得到,皇上又不得不北上,这才把你给带在身边,他不忍心把你留在错综复杂的**,怕回来的时候见不到你了。”说到此处,周孟仿佛没有尽兴,又继续苦口婆心道,“你当在宫里能那么清清静静的?要不是皇上,你早……哎……”他用一个感叹句结束了自己的陈述,用一种“你总算该感动了吧”的眼神注视着女子。
“哎……”女子也叹了口气,她叹的不是李浓为她做了什么,而是她预感到,她恐怕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李浓了。她不是不喜欢李浓,她是不想要费脑子去折腾,而呆在李浓身边,注定要折腾一辈子了。
再一抬眼瞥向周孟,她忽然觉得他和世琏都有些相似之处,他们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诱之以利,心心念念想把她弄到某些人的床上去,而不一样的是……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
“你们在聊什么呢?”李浓这个时候也上车来,本来挺大的马车因为塞进了两个大男人显得拥挤起来。而李浓仿佛是被这种拥挤的环境感染,说话的语气明显不是很爽。
而他的不爽,完完全全指向了周孟,周孟脖子一缩,仿佛感受到了后颈处幽幽的冷风,那风刃必然如刀般锋利。他讷讷道,“没什么,只是讨论琴艺罢了。”
“噢?”李浓眼风又扫了过来,正想说什么,车子外面有人禀报,长春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