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双杠下走过的女孩子，有意识的，没意识的都会瞄两眼陈卫国，然后红着脸飞快地走开。胆子稍微大些的，会浅笑打个招呼，陈卫国也会礼貌地应了。那个时候的女孩子就是这样保守，不过，作为男孩子的陈卫国也没什么别的心思，那个时候的男孩子相对也单纯很多。况且，陈卫国现在正烦着呢，他被吴胖子那大包子的味儿熏得直皱眉头。
学校食堂做的包子，像葱不要钱似的，拼命放。陈卫国并不讨厌吃葱，可也受不了这“葱包”啊。
“我说胖子，你离我远点儿，我都快被你的包子熏死了！”
吴胖子一边狂啃着包子，一边很不清楚地应着：“快吃完了……”
陈卫国把军帽扶了扶，颇为神秘地说道：“我们待会儿去教学楼后面吧？”
吴胖子刚吞完最后一口包子，这差点噎着他，好一会儿才回道：“干啥？”
“我刚从我爸那儿拿了一包好东西。”说完，陈卫国小心地从裤兜里掏出一样东西，当然只露了一个绿色的小角。
“日，翡翠，还带过滤嘴儿的！”就算只有一个小角，吴胖子还是认出来了，这是翡翠烟，那年代，学生要弄这个不容易啊。
“那去吧？”
“可等下上课了？”吴胖子还有些犹豫。
“大不了就迟到，下堂历史课，那老师温柔着呢，好说话得很！”陈卫国怂恿道。
“行，那把猴儿、大汉和阿兵也叫上吧。”
“那快去，你去叫，我在楼下等你！”
“为什么是我去叫……”吴胖子哀号道。不过，他还是去了。
吴胖子去了，陈卫国也跳下了双杠，慢悠悠地走到了教学楼下，等着他们。只是他这路走得心不在焉的，刚到教学楼下，就冷不丁地撞上个人。陈卫国仔细一看，不就是班上的李民富吗？
此时的李民富匆匆忙忙的，神色有点慌张，匆忙地跟陈卫国道了声歉就走了。
陈卫国拍了拍衣服，有些奇怪地想着，明明就是我撞的他，他道个什么歉？不过，他也没多奇怪，李民富就是这样一个人，内向，还有些胆小，平时不言不语的，跟班上同学都不怎么说话，要不是他学习成绩还行，基本上班上的人都快把他忘了。
不过，听说这寡言少语的小子还有女的喜欢，大概是因为长得斯文，成绩还行吧？陈卫国颇有点三八地想着，却不想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一看，正是嬉皮笑脸的周大汉。
“卫国，想啥呢？肯定想媳妇儿了！”
“滚，你TM才想媳妇儿呢！谁不知道你跟二班的那谁谁……”陈卫国被周大汉逗得脸一红，反驳的话冲口而出，周大汉吓得赶紧捂住了他的嘴。
“日，你小声点儿，这话要是传到政教主任那里，老子要被开除的！”
陈卫国嘿嘿一笑，拍掉了周大汉的手。周晨东这小子谁不知道啊？长得也算行吧，看着跟男生在一起憨厚老实的样子，到女生面前就不一样了，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而且他还爱去和女生扯两句，脸皮厚得很，全不像陈卫国他们几个，都不怎么好意思跟女的说话。这小子颇能耐，已经听闻先后有两个女的跟他关系不清不楚的了。
“卫国，听说你弄了包翡翠？”说话的正是陈兵，外号阿兵，性格挺稳重的，和他们几个臭小子完全不一样，长得也很不错，听说学校的女生都在私下说，学校就他和陈卫国长得最好看。不过，他和周大汉不太一样，不太爱答理女生，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挺酷的一人。
“是啊，这不就赶着和哥们儿们分了吗？”陈卫国笑得贼兮兮的。
“得，不知道是哪个臭小子教会我们抽烟的，当然要负责出烟了！”张明也冒出来说了一句，这小子长得干瘦干瘦的，外号猴儿倒也不冤枉他。
陈卫国抓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要说抽烟，的确是陈卫国教的。那时，他觉得抽烟特有男子气概，就想学，可学校管这个管得可严了，他就想跑后山去偷着抽，却又不想一个人，结果就把吴胖子他们全拉上了，几个人凑钱买了一包便宜的“325”，陈卫国还美其名曰“开烟会”，就这样一来二去几个人都学会了抽烟。
说话间，几个人就走到了教学楼的后面。这教学楼的后面是块宝地啊，很多学生打架、抽烟都往这儿走。这块不大的三角形的空地，是学校难得的一块死角，反正做啥都方便。
还没完全走到，陈卫国就隐约听到有人声。也难怪陈卫国只听得到，看不见，这块空地之所以隐蔽，就是因为它要转个角才能走到。
该不会是被高三的占了吧？想到这儿，陈卫国有些不爽。说真的，高三那些家伙他们几个也认识，因为陈卫国几个很团结，在学校也不大不小地打了几次架，认识高三那些“坏学生”，也在情理之中。
陈卫国不爽的原因倒不是因为有那些人在，他们就不能去了，而是他懒得散烟给那些人。好烟是要留下来给哥儿几个抽的。
“猴儿，去看看，要是高三那帮子人，我们就翻墙到学校外面去抽！”
张猴儿一听，便跑过去瞄了一眼，回来的时候，神色有点不对劲。
陈卫国疑惑地问道：“咋了？”
张猴儿吞了口口水才说道：“里面高三的两个家伙在打咱们班的人，下手特狠！”
“高三的谁？又打咱们班的谁？”陈卫国挑了挑眉毛，问道。
“好像有高三的马志军，在打咱们班的李民富……”
马志军？这个人就相当于这个学校的老大了，听说还认识社会上不少混混。他干吗要打李民富？
不过，想归想，陈卫国还是下了个狠心，说道：“MB的，咱们班的人他说打就打啊？走，我们去劝劝，不行的话，我们也打他个狗日的！”其实，这个马志军在学校挺霸道的，陈卫国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说完这话，陈卫国就直接冲了进去。其他兄弟本来不想管这闲事儿的，因为跟李民富关系不熟，但卫国这热血的人要管，他们也只有跟着上了。
陈卫国进去后，就看见李民富被打得抱着脑袋蹲地上，以马志军为首的两个人，还在对李民富拳打脚踢。陈卫国看得是一阵火大，本来准备好好说的他，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大声的一句：“给老子住手！”
陈卫国这一呼喝，把正在打人的俩人吓了一跳。马志军转头过来一看，原来是高二的那小子陈卫国，又不屑地笑了笑，这小子不就和他那几个兄弟在学校打了几次架吗？他以为他谁啊？现在还在我面前装起英雄来了？
“我说你TM少管闲事儿，滚出去，该干啥干啥去！”由于陈卫国刚才那句话太过嚣张，所以，马志军也没啥好话。
陈卫国听得一阵火起，拳头捏得青筋直冒。不过，他还是忍了，因为这人的名声太臭，他陈卫国兄弟几个虽说打了几次架，但终归来说，还不是什么混混学生，所以，也不想惹上这样的人。
这时，陈卫国的几个兄弟也冲进来了，围在陈卫国的背后。陈卫国尽量忍着怒火说道：“李民富是我们班的，我们看见了就不可能不理，我也不知道你是啥原因打他，但打也打了，就这样算了，好不好？”
马志军轻蔑地笑了几声，然后很屌地掏出一根烟点上了，说了句：“你们班的又咋？给老子该滚哪儿去滚哪儿去，不要管闲事儿！这是老子第二次说了哈！”
听了这话，还忍得住，那就不是陈卫国了。
“你说你MMB的说！”大骂了一句之后，陈卫国直接挥拳就冲了上去，冲动的吴胖子紧跟着就上去了。
他们五兄弟本来就是穿连裆裤的，陈卫国和吴胖子都冲了，其他人有什么理由不冲？
没什么悬念的五打二，马志军不是傻子，和他另外一个朋友转身就跑，边跑还边喊：“你给老子等到起。”张猴儿拾了一块石头，用力向马志军的背影扔了去，嘴上也不认输，回了句：“跑了的龟儿子，还敢喊你的爷爷些等到。”
那块石头差点就砸到马志军，马志军吓得又是一缩，也不回嘴了，抓紧时间就跑了。这时，上课铃也响了起来。
由于刚才打了一架，陈卫国他们几个还有点小兴奋，也没急着回教室，而是准备抽一根烟再回去。
陈卫国嘻嘻哈哈地就掏出他那包翡翠，拆开发给了几个兄弟。
十七岁这个年纪，没什么心事儿，打赢了就是打赢了，哪儿想得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他放学一定会找你们麻烦的。”就在陈卫国几个兄弟拿出火柴，准备吞云吐雾的时候，一个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是李民富。他此时已经站了起来，正掏出裤兜里的手绢擦着脸。一看他这样子就很狼狈，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不说，眼镜也歪斜在了一边，估计是抱着头的原因，脸上还没啥伤，身上那就不知道了。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李民富已经擦好了脸，并把眼镜也扶正了。只是他自始至终表情都很平静，看不出什么起伏，这根本就不像刚被打了的人。
听到这句话后，陈卫国愣了愣神，然后又无所谓地继续点他的烟了。点上之后，他才说道：“李民富，你回去上课吧，没听见上课铃已经响了吗？我们几个才不怕他马志军呢，他要做啥，就做，怕了的是龟儿子！”
李民富听了陈卫国这话，却没有动，而是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能不能给我一支烟？”
陈卫国有点莫名其妙，难道这好学生也要抽烟？不过，他还是掏出了一支烟，递给了李民富。
李民富接过以后，又找陈卫国要了火，有样学样地点上，吸了一口，却被呛得猛烈地一阵咳嗽。
这把陈卫国他们几个都看笑了，原来这小子还真的是不会抽啊！可李民富却像不认输似的，又接着来了第二口，这次没被呛着了。
慢慢地，他就吸了半支烟了，看样子就像有点站不稳一样，靠在了墙壁上。陈卫国知道，这是第一次抽烟，吸进去后，都会出现的症状，他们几个也中过招，就是晕烟了呗。
于是，他好心提醒道：“抽不来就别抽了，晕烟的感觉可不好！”
李民富感激地望了一眼陈卫国，不过烟还是没扔，只是现在晕忽忽的。他咬牙切齿地说出了一句话：“我总有一天，要杀了那小子！”
这哪儿还有刚才的那半点平静的样子？陈卫国被李民富这表情吓了一跳。这小子……
倒是吴胖子起了哄：“原来你小子那么有种啊？”
李民富笑笑，没接吴胖子的话，只是说了句：“你们很够朋友！”
陈卫国笑笑说：“那是肯定的，不够朋友的算男人啊？”
可张猴儿早就不耐烦了，他很想问问那些人为什么要打李民富的，于是，就趁着此时，赶紧问了句：“李民富，你那么老实一个人，怎么会惹到那马志军的？他为什么要打你？”
李民富没答话地沉默了。陈卫国倒是不在意，他本来就是那种别人不愿意说，他绝对不问的人，这习惯到后来就渐渐影响了他身边的兄弟，不过，现在还没形成那影响。
张猴儿好奇心泛滥得很，不自觉地又追问了一次。
这时，李民富才莫名其妙地说了句：“放学我要跟你们一起走，马志军绝对会找你们麻烦的。事情因为我，就算我帮不上啥忙，也要跟着你们。至于原因，这事完了之后再说吧！”
陈卫国听得心里一阵发热，看不出来这胆小沉默的家伙还挺讲义气的啊，他陈卫国最喜欢的就是够哥们儿的男人，于是拍了拍李民富的肩膀说了声好。
而张猴儿因为听见李民富说，事情完了之后就说原因，也没再追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