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的驶出了户县。马蹄践踏在了有些湿润的泥地上,溅起片片软泥。
马车不算小,身长两丈左右,大约可以让七八人乘坐,看起来很重,其实也很重。
但是就算是伪劣的龙马那也是加了龙这个传说中的大圣的马,区区三个人加上车本身实在不能让龙马感觉到什么重量。
张浩与烟葭坐在了车厢的最后面,而王雱则是坐在车厢的最前边,紧紧的盯着窗外疾驰而过的事物,欣赏着大宋的江山美景。
龙马奔驰在草甸与丘陵之间,软索时而紧绷如铁时而绵软如蚓,张浩的呼吸也随着车身的跳跃而变化着。
时而急促,时而平静。
烟葭自从出了东门之后就一直怔怔望着马车后面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户县,直到县中最为高大的风雨亭的亭尖也看不见之后,才依依不舍的转过头来,但眼中却又充满了一种莫名的遗憾与怀念。
“后悔跟着我出来么?“
身侧一直沉默着的张浩忽然发出声来,可却被窗外呼啸的风声所覆盖。
于是烟葭摇了摇头轻声说了一声没有听清。
张浩不同于烟葭,再小的声音也能听的很真切,所以张浩的声音比刚才要高上了不少。
“你后悔跟着我出来么!”
车帘被风掀起一角,春风拂上烟葭柔嫩的脸颊,她盯着窗外的风景看了许久,接着深呼吸了一口原野上的空气,然后回过头来对着张浩笑道:
“没有哪只金丝雀不想看看外边的世界的。“
她的语气中只有欢喜。
“烟葭的意思是为夫把你当金丝雀来看待喽?“可张浩偏偏觉得这句话中似乎夹杂着其他含义,徒然叹息一声。
烟葭盯着张浩苦巴着的脸,忽然扑哧一笑,银铃般的笑声充斥着整个车厢。
“官人你想的太多了罢,只是烟葭从小就没离开过户县,今天第一次出城,感到新鲜而已。“
张浩讪讪的陪了一笑。
只是张浩看见了她自从嫁给自己之后第一次对着自己的笑容,忽然有了一种将她揽入怀中的冲动。
但是他没有贸然出手,只是看着烟葭的琼鼻,就如同看见了世界上最美的风景。
马车继续奔驰着,窗外的风景继续呼啸而过。
大概是王雱坐在车门口的时间太久了,亦或者是王雱察觉到了后面的不大对劲,他慢慢的回过了头。
他先是瞄了一眼张浩,脸上浮现一丝古怪之色,然后看着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烟葭的表情,继而微微一笑,随后转过头去,不再作声。
春风继续呼啸,马儿继续奔驰,或许是因为起的太早的缘故,张浩朦朦胧胧产生了一些睡意。
所以他稍稍靠在了车厢的厢壁上,准备闭目养神,休憩一会儿。
不一会儿,张浩就沉沉就陷入了梦乡之中。
……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张浩被车身的一阵剧烈的摇晃给吵醒了,悚然一惊,瞬间睁开了双眼。
好好的马车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晃动?
张浩正要虚空凝笔做好准备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鼻尖闻到的芬芳。
这是烟葭的味道。
张浩苦笑一声,缓缓的把躺在自己怀中已经沉沉入睡的烟葭扶了起来,然后又揉了揉眼睛,用文力仔细搜寻了四处有无什么不妥的痕迹,却发现王雱依旧坐在车厢口和车夫开心的聊着天,心中悬着的大石头算是落了地。
“元泽兄,出了什么状况了?“
“没啥事,就是今日怕是赶不到长安了,老王叫我们就在这溪涧旁先凑合一晚。“王雱侧过了身子回答道。
张浩拉开窗帘看了一眼天色,惊觉这一觉居然睡到了黄昏,不由感慨了一声时间飞逝。
而侧躺着的烟葭大概是因为突然没有了枕头的缘故,长长的双睫轻颤,吃力的张开沉重的眼睑,竟是也醒了过来。
老王就是那个马车夫,毕竟已经有了几十年驾驶龙马车的经验,在这条道路上也不知行驶了多久,他说天黑之前到不了长安,那就是到不了长安,张浩和王雱不会对他的安排提出任何异议。
张浩和王雱缓缓的坐在了溪畔的草地上开始运用文力安营扎寨,而烟葭也走下那辆龙马车。她看着不远处像郊游般惬意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大瓶美酒,又从溪畔里捞了几条河鱼架起的二人,又看着枯坐在一旁啃着带来的干粮的车夫,眉梢忽然间皱的很厉害。
她沿着溪畔穿过炊烟走到了车夫的身旁,温和的笑了笑。
车夫从草地上爬了起来,掸掉身上的草屑,抹掉棉衫外的绿色草汁,有些不安的行了个礼。
烟葭没有受此大理,将他扶了起来,轻声的问道:“为何不和我官人与王相公一同前去喝酒吃鱼呢?”
烟葭的声音没有什么情绪,问题也没有显得有什么过分的,但或许是无意间流露出来的一抹芳华,让车夫显得更加的拘谨。
他勉强的摇摇头道:“夫人有所不知,不吃活食这是我们这行的规矩,就吃干粮,味道还行又管饱。“
烟葭眨了眨长长的睫毛,有些不解的问道:“这是何故?“
车夫看了看烟葭如花似玉的面容,有些犹豫,片刻之后,他咬了咬牙道:“怕贼人下毒。“
“现在快到长安城了,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如果到时候要从长安到洛阳,数万里的路,几个月的时间难保会不会冒出些强盗劫匪和流民来,他们最喜欢的手段就是在食物里下毒,防不胜防。“
车夫的解释很合理,但是烟葭还是被这理由弄的有些诧异。
“老人家您的意思是沿途会有流民和劫匪么?我怎么没有听过?“
“夫人从来没离开过县城,自然是没听过流民,这天下已经不是几十年前那般太平了,王相公上台后流民强盗就多了太多,天地下干我们这行就没有不怕的,不过就算你们被药倒了,只要老头没中毒,驾着龙马,他们是追不上的。“
烟葭正想要解释道自家官人与王雱都是文力高深之人,断不可能让那些贼人得逞,可是她旋即想起那种让官人浑身上下都使不出一点气力的消文散,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