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茫茫的,偶尔能看清半山腰弯弯拐拐的小山路。气候有些凉爽,时常一阵阵清风拂过,远处的村庄时不时能听到几声公鸡的叫声。山路边的虫子、树上的鸟儿也都起得很早,它们开始放声歌唱,好像是专门起来欢送江志远似的。
江志远背着一个行李袋在那茫茫的山路上行走着,后面跟着送别的母亲。母亲唠唠叨叨,千叮万嘱地说着:出去要怎么样照顾自己等等一切关怀的话语。
不知不觉,他们到了山外的公路上,江志远和母亲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儿,县际班车来了。班车里的驾驶员看到他们,在他们的跟前停下来,车内的售票员伸出头问:“你们是要去那里的?
“哦,我去毕节的。”江志远答道。
“那好,赶快上车吧。”
江志远把那袋行李扛上车去放好,道别了母亲,找了个位置坐下,就这样,他挥泪永别了深爱的学校、离开了可爱的家乡、拜别了亲爱的父母亲,带着他未尽的梦想走上了一条打工之路。
坐了两天一夜的车,江志远终于来到了深圳。下车后他所看到的,一座繁华而美丽的大都市呈现在眼前。这一路走来,虽然他是如此的晕车,却感觉自己这次离家是一次过瘾的逃离。现在的他认为,至少自己可以在这个美丽的大世界里快乐的生活了,可以自由自在地追求自己想要的(金钱),心中不由得生出了无尽的向往。
他兴奋背上行李包,走出汽车站的大门,远远地看叔叔们对他招手,他微笑着走到叔叔们这边,与叔叔拉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再跟着叔叔回到他们的租房处去。
叔叔们租的房屋,是一栋很旧的宿舍楼。房间很大,里面摆着五张上下铺的铁床。房间里面住着的除了江志远叔叔夫妻俩以外,还有他表哥夫妻俩、表姐夫妻俩以及其它两家老乡们。
他们之所以约了几家人一起租了这间宽大的房屋,是因为房租费太贵。几家人一起合租一间这样大的一间房屋,虽然拥挤、嘈杂、而且他们都是结婚了的夫妇,也有个别单身的男女和他们一起住着,很多时候是好不方便的。但这样的方法对于漂泊在外的农民工,却是很划算的。为了省点钱,叔叔们只好每家人在自己的铁床四周挂上床帘,这样一来,晚上就比较方便一点了。
江志远叔叔的上床还是空铺,正好给江志远来了便暂时住下。当天晚上,江志远叔叔没有加班,吃过晚饭后,叔叔对他说:“志远,你才来这边,对环境不熟悉。我带你去逛街,顺便熟悉一下周围工业区的地形,明天你就自己找工作吧。我的厂比较忙,可能请不到假带你找厂的。”
“没关系,我自己找就可以了”说完江志远跟着叔叔走出房外,下了楼梯,两人一前一后地在附近的大街小巷和附近工业区里面慢无目的地转悠。
深圳的夜晚是如此的热闹和美丽,大街小巷灯火通明,街道边摆着各种各样的地摊,一排排各色各样的商铺,小吃店,服装店以及大小商场耸立于街道两旁。满街响着各种动听的流行音乐。自行车,小轿车,大卡车川流不息。街上的人群来来往往,肩并肩,脚踩脚,喧闹翻天,自然构成了如诗如画的人间美景。
眼前的一切对江志远来说是多么的陌生而又美丽啊!对于深圳他已经不自觉的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奇,很庆幸自己来到了这样一个美丽的大世界。
他怀着神往的好奇的心跟着叔叔闲聊着逛了两个大商场,又转了几家服装店。叔叔买了一条裤子,江志远买了一只牙膏和牙刷,以及洗夜粉等一些日用品后。又各自提着自己装有物品的塑料袋,穿越在人群中,向着工业区进发。
当他们来到一个工业区上面不远处的大十字路口时停住了,因为眼前的工业区已经一目了然,尽收他们眼底。叔叔指着工业区里面的一个工厂对江志远作介绍说:“那个厂就是你二表姐他们的厂,还有你有一个堂哥也在里面上班。里面工资还可以,不过加班很晚。可是很少招男工,明天你过来看一下有没有招男工的。”
“哦。”江志远应了叔叔一声呆愣愣地望着远处的街灯。
“还有这边这个是我们的工厂,里面做事很累,工资也不怎么高。我因为年龄太大找不到好厂,才勉强在里面做的。我想如果我出来了,肯定是找不到好厂的了。现在你堂妹们和你婶子需要开销,我负担重得很,我就只好勉强在里面上班了。”
“是啊,你们的压力确实太大了。”江志远说。
“再过去一点的那个是你大表姐们的厂,里面工资很高,偶尔也会招男的。不过需要考试。我想你刚出学校,考试应该没有问题。明天你也去看看那个厂吧。”
“哦,好的,不过考试是考工厂里面的东西还是学校里的知识?”江志远问道。
“应该是考学校里面的知识。”叔叔说。
“噢,那没问题,我一定能考进。”江志远很自信地说。
“你要是进去了,就好好干,表现好一点还有可能在里面当官,那样就要自由轻松多了。”
“嗯。”江志远应了一声,心想:当官?现在当官的人都只会欺压老百姓。打个工还可以当官我倒是第一次听说。那会是什么样的官呢?不会也可以贪污吧……
“哎!你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读书好好的,跑出来干嘛?外面乱得很,什么样的人都有。”叔叔点上一只烟关切地说。江志远没有说话,暂时思考着在厂里当官的事情。叔叔继续说:“在外边打工就不像家里了。工厂里面上班是很累的,而且很不自由,都不知道你能不能在厂里待得长久呢。”
“不会的,只要能进去,在苦在累我也要干几年再说。”
“嗯,以后就看你的了。很晚了,我们回去睡觉吧。”
“嗯……”
叔侄二人相跟着拉着闲话,叔叔不停地问他:家里面爷爷奶奶们是不是健康硬朗以及留在家中读书的叔叔的女儿江志远的堂妹们生活情况。江志远一一回答着。渐渐地他们回到了租房处,各自洗了个澡便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江志远带上个人身份证,头顶火辣辣的太阳,在附近工业区里面转悠着找工作。他按叔叔说的,先去看了他二表姐上班的那家工厂,工厂门口挤满了等待面试的打工仔们。江志远走过去看了一下招工栏的招聘公告,上面写着:
“因公司业务扩展,现面向社会招聘以下人员:
一,招聘女普工数十名。具体要求;有无经验均可,初中以上文化,身体健康,能吃苦耐劳。
二,车间主管一名。具体要求;男女不限,大学及及以上文化程度,有相关工作经验五年,身体健康,能吃苦耐劳。
三,生产技术员三名。具体要求;男女不限,高中及以上文化程度,有相关工作经验两年,身体健康,能吃苦耐劳。
公司的工资待遇按劳动法规矩结算,包住不包吃,有饭堂,可以自己选择在不在饭堂吃饭。有意者请带好身份证,健康证,毕业证于周一至周五早上九点半或者下午十五点到本厂门口面试。”
看完招工信息,江志远视乎有点失望了。但他还是抱着那么点侥幸心与众人一起排队等待面试。不一会儿,一位招工的女文员一手夹着一本厚厚的入职登记表,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大把圆珠笔,从工厂办公楼里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
她来到工厂大门口停住,目光对着等待面试农民工扫视了一圈,紧接着从站在第一排的第一位农民工开始提问……
渐渐地轮到江志远了,此时的他感觉心跳加速,心里非常的紧张、非常的担心被淘汰。毕竟在此面试的人们,手里都拿着一本毕业证,而他就一张个人身份证而已,怎么可能会被选上呢!他多次想要离开,但又想,也许等到面试到他的时候,就说自己毕业证在老家忘记带出来了。至于工作经验,他打算干脆低声下气地央求招工文员那个通融他,给他一次学习继续的机会,他会努力学习的……
终于轮到他了,他恐恐惶惶地呆立着,不知怎么开口对招聘文员说话。招聘文员上下打量着他,许久才慢吞吞地提问道:“你……你来面试什么的?”
“哦,我……我面试生产技术员的,这是我的身份证,给你看看可以不?”他紧张得结结巴巴地用半普通话半家乡话说。
“你刚从家里来的吗?怎么说我我都听不懂呀?重复说一遍。”招聘文员有些不耐烦地问。
“我来面试生产技术员的,这是我的身份证,给你看看可以不?”他涨红着脸,终于把那句话用标准的普通话说说清楚了。
“那你毕业证呢?”招聘文员又问。
“我……我刚从家里出来的,毕业证忘记带来了,希望你们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好好表现的。”
“你刚从家里出来还来面试生产技术员啊?你没有看我们的招工牌吗?我们要有工作经验的好不好?”招聘文员更加不耐烦地连续问道。
“我……我……对于技术我可以学习的啊,给我一次机会好吗?”他厚着脸央求道。
“你以为我们这里是培训学校啊?这里是工厂。很不好意思,请你走开,不要耽误大家面试的时间。”招聘文员阴沉着脸,无情地说。
江志远不再多说什么,只好垂头丧气地离开了。随后他又在附近工业区里面转悠了半天,依然没有一家工厂找男工。一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他感觉肚子特别的饿,于是他怀着失望的心情转回到叔叔们租房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