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晨的天空阴沉阴沉的,偶尔太阳也会露出半边脸。附近工业区里面依然来来往往地走在着一些寻找工作的男女老少。他们头顶烈日,走破鞋底到处溜达。
他们在各个工厂大门口忧愁等待,是多么渴望早点进厂上班啊!然而,在这竞争激烈的时代,在这女工、技术工和年轻人优先的深圳,找工作的艰辛,有谁能知?
在深圳这个美丽的城市里,很多外来打工的农民工们(特别是男的)几乎长期处在失业之中自然不在话下。
就在一美资企业的大门口,正拥挤着一群等待面试的农民工,他们争先恐后地往前面挤去,生怕自己应聘不上。这时,江志远和刘珍珍也来到人群中凑热闹。
一群人就像饿急了的、等待主人撒米来吃的鸡群,唧唧喳喳,说说笑笑,有的饿得无精打采,有的愁容满面,有的忐忑不安,有的焦急万分,担心着能不能有机会进去上班。
大约等了二十几分钟,招聘文员抱着一本文件夹从公司里面的办公室大摇大摆地来到工厂大门外。一群人瞬间打起精神,也安静了很多,大家都把目光投向招聘文员。招聘文员对着人群大声严肃地说:“我们公司应聘需要过三关,第一关,面试。第二关,考试。第三关,体检。三关通过了才会被我们公司正式录用。面试,首先要有毕业证。没有毕业证的可以离开了,不要在这里耽误大家的时间。”
人群里没有人离开,到是有些人开始议论起来:“这什么厂啊?要毕业证有什么用,能做事不就可以了呀,真是的。”
“是啊是啊,又不是要我们进去当大官,不都是穷打工的吗?还要考什么试嘛……”
“大家不要吵,安静一下现在开始面试。”招聘文员大声地对着众人说。于是大家又安静了下来,等待着招工文员一个挨着一个地面试。
“你有毕业证吗?”江志远轻声地问跟前的刘珍珍说。
“你傻啦!我小学毕业,哪来的毕业证?”
“那我们都没有毕业证怎么办?还是走了吧。”
“没事,你看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没有毕业证啊,他们都不走,我们也试一下运气咯。等一下招工的那个人问到你这里的时候,你就跟她说毕业证忘记带来了,先进去考试,下午再把毕业证拿过来不就得了。”
“可是我们真的没有毕业证啊,下午去那里拿给她?”江志远很诧异地问。
“可以去照相馆办一个假毕业证过来忽悠她的,如果考试过关了,下午我们就去办一个假毕业证来就给她就可以了。”
“这样也行啊?那好吧。”江志远露出了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说。
招聘文员接着说:“请自觉排好队。男的站一队,女的站一队。”
大家快速站出了一队队整齐的队伍。而招聘文员还是不满意,她继续说:“女的站前面,男的站到后面去。我从女的开始面试,面试通过的进去先站一边等一下。”说完招聘文员从女子队开始进行一个又个的面试。
第一关,江志远和刘珍珍都侥幸通过了。可第二关考试刘珍珍却被淘汰了。她失望地走出工厂大门等待着江志远。
江志远和刘珍珍这次的应聘,最终刘珍珍淘汰,江志远关关通过。从此,江志远快乐地在那家公司上班,只是他与刘珍珍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了。他除了星期天,几乎都没有和刘珍珍见面的机会。
在工厂里,他每天重复着做同一件事,每天加班加点。工作中,劳累,受委屈,时间长是无法避免的。然而这一切对江志远来说算不了什么。因为他很需要钱,因为他需要活下去。不但要快乐的活下去,而且还有努力挣钱,将来和刘珍珍过幸福的生活。所以他不辞辛劳,在苦在累也要珍惜这份难得的工作。
至于刘珍珍,几天之后她终于又在江志远上班的那个公司的旁边进了一家不按劳动法规定的小五金厂。这样一来她与江志远见面的机会就会多一点了。每逢晚上不加班的时间,她都会来到江志远工厂大门外的草坪上,坐下来耐心地等待江志远出厂来和她见上一面。
每晚,通常她都会一直在江志远的工厂大门口等到晚上十一点多钟,如果还是没见到江志远的踪影,她才会失望地回到自己的宿舍去睡觉。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转眼就是两个月的时光。这两个月以来,江志远几乎都在加班,其实也不是每天都加班,曾经有两个星期天放过假,他出去找过刘珍珍,可偏偏刘珍珍那天又在上班,于是他只能用忙碌的工作时间来打发自己朝思慕想的心绪。
盼啊,等啊!江志远又等到了周末,他这天终于没有加班了。下班后他高兴地回到宿舍洗了个澡,再收拾打扮一翻,准备再次出去找刘珍珍。
很荣幸,江志远兴高采烈地走出工厂大门外时,就发现刘珍珍已经站在他对面的草坪上,仰着头,痴痴地向他们工厂内部张望。
梦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本以为又是失望而归,再回首,心上人正向工厂大门外珊珊而来。江志远高兴地走出大门去,两人四目相对,呆呆地站立了两分钟。江志远才开口说:“好久不见了,你好吗?”
“嗯,还好。”相视许久,两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哎!我们有两个月没见了吧。”刘珍珍接着说。
“差不多了,我们这段时间好赶货,天天加班呢。”
“讨厌!就知道加班,都不出来找我玩了。”刘珍珍娇羞地说。
“别这样啦!其实我也出去找过你两次的啦。我叔叔他们说你已经进我们旁边那个厂了,偏偏你也在加班,所以我两次都没见着你。”
“呵呵!人家那里生气啦!其实我知道你加班加点,很辛苦。对了,我的厂加班不多,如果没有时间洗衣服的话拿来我帮你洗好不。”刘珍珍微笑着关怀地说。
“你开玩笑吧,这怎么……怎么好意思哦。”
“切!你还害羞啊,早晚还不是要帮你洗的嘛。”珍珍把自己想象成了江志远未来的好妻子,乐滋滋地说。江志远没有回答,激动地偷笑起来。刘珍珍继续说:“我也找过你好多次,没有见到你我好失望哦。”
“好了,现在我们终于见到啦!走我们逛街去。”江志远开心地说。“嗯……”
远处的街灯亮了,大街上人来人往,到处音乐响起,热闹翻天。江志远和刘珍珍并肩走在灯火通明的大街小巷。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似乎都连在了一起!他们一路并肩而行。江志远很多次都很想拉上刘珍珍的小手,但他还是没有勇气跨过心底的那道鸿沟。
刘珍珍也早就感觉到了他的心思,故意给他一次表现的机会。当他们来到一棵大树底下时,刘珍珍假装肚子疼,蹲在地上歇了一会儿。江志远站在旁边关怀地问:“珍珍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你拉我起来吧。我脚好麻。”
江志远伸过手去把刘珍珍牵了起来,本想放开她柔和的小手,可刘珍珍紧紧抓住他的手不再放下了。于是他紧张牵着刘珍珍的小手,很不自然地走在街边的树阴之下。两颗激动的心紧紧地交融在一起。那种感觉,那种场景对他们来说;是多么的浪漫,多么的幸福啊!他们手牵手,就这样慢无目的地转悠着。
走着走着,后面突然有两只大手同时抓住了江志远的双肩。他转身一看,杨红和李平带着三四个混混出现在他们眼前,杨红和李平怒气冲冲地地说:“跟我们走吧,我们有事找你。”
江志远顿时惊呆了,不知道如何是好。杨红和李平把江志远的双手往后一搬,反间着背在背后,押着他向一个没有人的小巷子里走去。幸好他们没有顾及到刘珍珍,刘珍珍便乘机逃走了。
在一个黑压压一片的小巷子里,江志远挨了五六个人一顿拳打脚踢。杨红和李平出完了心底的怨气,还不满足。他们指着江志远的鼻子,你一句我一舌骂个不停。最后,李平大声吼道:“你妈的,老子看你土得要死,你看你那鸟样,还想连我们的马子你都敢泡?”
江志远低声道:“我首先并不知道是你们要追的啊!”
“你妈个逼,你不知道还是故意装傻,啊?”杨红走上前去又一巴掌打在江志远的脸上说。
这时李平说:“好了不要打他了。江志远,你要追她可以,现在马上就给我们封个红包,在里面装八百八十八块钱,这事就算了结。不然……哼,后果你知道的。”
江志远没有说话,无奈地低着头。杨红和李平以及他们带来的小弟们不停地恐吓着他,吓得他胆战心惊,四肢颤抖,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刘珍珍引着江志远的叔叔和几个老乡找到了他。经过叔叔和认识杨红和李平的几个老乡说情,杨红和李平还是没有饶恕江志远。最终,江志远只好答应给杨红和李平他们封红包,并且请他们和他们带来的小弟们吃了顿饭,这件事才算完结。
这件事情总算由江志远的叔叔出面解决了。不过事后,刘珍珍却很多次受到杨红和李平的干涉和威胁,因此她再也不敢与江志远见面了,渐渐地对江志远冷淡了许多。
在之后的几个星期里,江志远依然多次去找刘珍珍,而刘珍珍总是对江志远不理不踩,有时候甚至对江志远大发脾气。对此,江志远感到莫名其妙。他总想找刘珍珍问清楚怎么回事,可他很多次他打电话到刘珍珍的宿舍找她,而刘珍珍每次都不接他的电话,使得他非常的失望又难过。心中百感交集,努力回忆自己与刘珍珍相处以来、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让她生气的事情,可始终想不到自己哪里做错了。他很难过,却不知如何是好。
江志远以为刘珍珍变心了,再也不理他了。于是他伤透了心,成天茶不思饭不想,上班也无精打采的。在工作中,不知有多少次被上司罚款。但他依然不好好工作,每天愁眉苦脸,得过且过。迷迷糊糊地做坏了一些产品。上司对他破口大骂,他忍不住开始和上司顶撞。惹得上司一生气,把他从装配车间调换到了打磨部门。
他们公司的打磨部是一个又脏又累又有毒气的部门,专门打磨五金大铁块,大铁柜子等一些五金件。一块铁片重达五六十斤,铁柜子在一百斤左右。
每天,工人们从上班到下班这段时间里,不停地劳作。他们一只手扶住铁块或大铁柜子,另一只手提着一个十多斤重的电动打磨机,翻来覆去地在铁块或大铁柜子的四周不停地打磨产品。有时候双手抬起打磨机在大铁板上来回地打磨着,劳动了一天,晚上下班后的工人们都会累得精疲力尽,两支胳膊连吃饭的时候端碗都困难。
打磨工作中,工人们要是稍微有些缓慢,就会被罚款,或者被警告。但是他们为了钱,也为了生活下去,不得不忍辱负重,拼命的工作。
工人们磨啊!打啊!打得铁沙四起,铁灰、铁锈满天飞舞,噪音如雷罐耳,弄整个打磨车间乌烟瘴气,空气弥漫,浓雾沉沉。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中,一般情况下,这个部门的员工都做不长久。
这样的工作对年轻的没有做过什么苦活的江志远来说,简直就像下地狱。这次车间管理给江志远调换部门,无疑给他的惩罚也太大了,明显是要逼他自己离开这家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