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心弦一扯，我抬头对上一双幽深得仿若千年古潭的眸子，他眼中有令人震撼的深情，这时我竟然产生一种类似心痛的感觉。
我已经错过了一段爱情，我不想再错失幸福。我必须身心忠诚于我的婚姻，报答霁清对我的一片真情。因为他是那么地宠我，他的宠不是随时随地的点头依从，而是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全心全意的爱恋。他会在我悄悄捏着酸麻的手臂时接过我怀里的孩子；他会在我不自觉轻抿嘴角时为我递上饮料；他会在我加班归来轻揉肚子，为我拿来可口的夜宵。清晨他会比我早起为我准备早餐，帮我把牙膏挤在牙刷上；夜晚他会把肩膀给我枕，让我在他怀里安然入睡。
“那我也有话要和你说，今天在同学会我见了裴漾柔，很多事情大家都说开了。”我看着霁清的眼睛，一抹微笑浮上我的嘴角，“我放下了，我都放下了。”
今天听了裴漾柔的话，堆积在心头的那些怨恨不甘都可以放下了，知道过去的自己爱的那个人并不是那么混蛋。因为心里还残留着八年前对他的爱，又有着八年来堆积着的恨，所以再次见面，心中爱恨交加，向泓之的一点点举动就可以挑动我全部的情绪。因为觉得爱错了人，心中早就把他幻变成一个恶魔，而再见面的他并不能和心中构造的恶魔形象叠合一起，所以恼恨着自己，对着自己心中对他的评断显得无所适从。
现在我知道自己爱的是过去的那个他，也知道现在的我可以放下一切，心里真的很轻松，也许再过几年，我和向泓之可以变成很平常的朋友，坐看花开花落，笑看去卷云舒，闲时聊聊我们年少轻狂的岁月。而此时我想把心空出来，来接纳新的幸福。
杨霁清看着我，眸光熠熠，有种带着光和热的类似激情的东西在他眼中爆发，眼眸像点燃火焰般灿亮他目光炙热。他神情有些病态的狂乱，胸口起伏着，好似我有什么话扣住了他的心弦。
他忽然站起身，来回踱着步，嘴里喃喃自语着。
我诧异地看着他，他好像极兴奋极激动的样子。
“你真能全部放下？那过去不会再影响你？你真能把过去统统忘记？”
他问得那么快，又等不及我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每个人的现在都是过去堆积出来，当初不可能全部忘记，但最起码我们不应该被它所影响……不是……呃，我意思是说，我们不能被过去那些消极的不好的所影响。活在当下，守望未来才是最重要的，呃，这就是我的意思。”
他前言不搭后语的，我咽了咽口水，把手探向他的额头，想看看他有没有发烧。他轻抚着我的手，握在掌心，是一种守护也是占有的姿态。
“其实我每次看到你和向泓之一起出现，就有一种类似于害怕的情绪紧紧揪住我的心。自从他回来后，你一看到他，情绪起伏那么大，我总觉得有一天你和孩子会跟着他离开了。这段时间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就像握在手里的流沙，害怕抓得更紧，就更容易失去。然后，今天看到你走过来握住我的手，心里又那么踏实安稳，恬音，这双手，我可以握一辈子么？”
我很快点头，面前这个人是我的丈夫，孩子的父亲，是我的家人，我的亲人，我们要牵手一生的。
他把我双手交叠着放置于他的左手心，用另一只手轻轻地触碰着，仿佛我的手是极其珍贵的古瓷器。
“我不想强求什么，可是最近的我好像变得贪心不足。我想要幸福，想要一直幸福下去，想要维持现有的幸福，不想……不想再放手。我觉得我们现在这种状况就是在一个化学反应里，向泓之的归来打破了原先的平衡，恬音，想要维持幸福的平衡，我们需要在这个家庭里加入新的元素，例如……爱情。”
接下来的几天，晚餐桌上全是小凝兴奋的声音，他一再向我重复他父亲的英雄事迹：“爸爸好帅好厉害，打坏人时就像超人、阿童木一样帅一样厉害。我们站在大树后面，路人叔叔叫我们不要说话，我当然要为爸爸加油。爸爸回头叫我走远一些，然后一个坏人就打了爸爸一拳，我就叫路过的叔叔伯伯一起帮爸爸打倒那些坏人……“
我瞪他：“还敢说，都是你连累了爸爸，以后碰到这种事躲远一点。“
“那不行，男子汉大丈夫遇到邪恶就应该挺身而出，不可以躲闪萎缩，这样才能维护世界安宁……”小男孩正准备发表他想“拯救世界”的言谈。
“杨霁清，以后乱七八糟的电视动漫不要让孩子看太多了。”我转头教训那个没以身作则的人。
“妇人真是浅见啊！”沾满菜渍的小嘴说出这么一句。
“杨霁清，这该不是你教的吧。”我笑得阴森森的。
“妈妈说过吃饭的时候话不要太多，前几天我刚和你解释了‘食不言，寝不语’的意思，你怎么还这么多话，吃菜吃菜……”一大筷子的空心菜阻止童言无忌。
“小凝，你该向妹妹学习，昨天她的作文被老师表扬了，还贴在学校公告栏作示范。”我指出应该学习的对象。
“我写的是《我最崇拜的人》，我最崇拜的人就是爸爸，他教训那些坏人的模样就是教科书上的英雄。”
我觉得我有必要对孩子来一个英雄膜拜心理的改正。
“想做英雄但不能逞英雄，你又打不过那些坏人，打肿脸充胖子，搅和进去可能会搭上自己的小命。以后看到类似的事情，第一时间要躲开，确保自己的安全，然后在隐藏的地方打电话报警，警察叔叔自然惩治这些坏蛋的。“
“啊……“两个孩子对我的”先逃命言论“表示出很不耻的眼神，一起转头向他们的父亲寻求赞同。
“听妈妈的话，周杰伦歌里也是这么唱。我……也得听她的。“
“可是，爸爸真的很厉害，比警察叔叔还要厉害。”小男孩见我不信，跳下桌作示范：“爸爸，当时就这么一拳，那这么一脚，哇，两个坏人就倒下了。爸爸一旋脚，一扣手，哇，电视里的空手夺白刃……”
小小的身子在餐桌前比划着，向空中虚踢一脚，姿势也有模有样的。
“不对，重力不稳，你踢腿的姿势应该是这样的。”大男孩看不过，现场指导。
“爸爸，你教我，你教我打拳，教我打坏人。爸，你一定要教我。”
杨霁清推开了缠闹的小身体，轻咳几声：“小孩子，别学这些暴力的东西，好好读书才是重要的。”
小脸垮下来，走过来站我面前：“妈妈，你让爸爸教我，以后爸爸打坏人的时候我就可以帮忙了，妈妈……”后面是吵人的拉长音。
我托腮故作正经地想了一下：“我怕你玩物丧志，荒废正业，耽误了功课。”
“老师说要劳逸结合。”笑眯眯的小脸。
“那你保证这次周考能进全级前三名。”我提出苛刻要求。
“没问题，”答得爽快，伸出三根比个OK手势，“爸爸以前功课那么好，我有他的遗传基因。”
“没见有人在孩子面前这么吹嘘自己的。”我看向杨霁清。
“不是，”惟惟摆摆手，“上次我们家大扫除，我和小凝在储藏室里发现好多奖书奖状奖杯，都是爸爸的。爸爸，你以前是高考状元。爸爸的聪明基因都遗传给我，小凝分配不到，所以那么笨，不过也可能是遗传到妈妈的。”偷偷抿嘴一笑。
“爸爸，你要帮我辅导，老师课上我听不懂的地方，你一说我就懂了。”
“那些东西，你还保留着。”杨霁清看我。
“留着总是好的，起码现在让你在孩子面前威风起来。“我抬眸看着女儿，试图挽回一点面子，”妈妈以前也是很厉害的，我曾经还是你爸爸的家教老师呢。”
“羞羞，妈妈吹牛。”
“是真的。”当事人举手。
“爸爸在妈妈面前就像宇宙小毛球的弟弟，只会说‘是啊是啊’。”
“太阳是西边升，地球围着月亮转，星星不眨眼，太阳会盈缺……”惟惟拍着手唱着，故意模仿我的声音。
“是啊是啊……”小凝捏着脖子，装粗了嗓音，指着他的父亲。
这两小鬼，唱双簧啊。
真可悲，做父母的被孩子调侃了。
“爸爸那些奖状奖书，以后不要在外人面前提起。“杨霁清的顿了顿，对孩子叮嘱着。
“为什么？”
“好汉不提当年勇。”
“爸爸，从明天起我也要跟你学武功，。”惟惟挽着父亲的手娇声地说，见我看她，转头给我一个甜笑，“妈，这学期我的成绩是第一名。”
惟惟有甜糯的嗓音和盈盈欲诉的大眼，又会撒娇又会装可怜，记忆中杨霁清好像没有拒绝过这位小公主的任何要求。
可这招对我没用。
“你看的那些美少女战士和电影里的打女，帅气利落的打斗动作都是假的，你摔个青一块紫一块，就会哭鼻子了。”
小公主扯着杨霁清的袖子不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