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第八十五章 情逝
我拾起戒指放在霁清身侧，一瞬间我竟有哭的冲动。
“向泓之，你想干嘛？“我走到阳台上。
“我要你马上下来！”从阳台这边看下去，隐约可见向泓之的车停在公寓对面，亮着灯的车在黑暗中像一只巨兽，隔着那么远我依然可以看到向泓之倚着车抱着双臂看我。
“我不会再见你。”
手机是可怕的沉默。
“你想怎么样？”我有点害怕地扯着衣服。
“我现在就可以把那些照片和杨霁清在黑市打拳的记录，还有八年前的论文剽窃事件公布到网上，现代网络有多发达，不到一个钟头杨霁清就从会人生顶峰跌到谷底。”
“你……”
“你现在下来，陪我去一个地方，我会考虑把底片还有那些档案给你。”
“我不信你……”
“给你三分钟的时间，过时不候。”手机挂断了。
霁清愿意为我放弃一切，可我不能自私地让他为我放弃一切。我不信向泓之，可是有一点点机会，一丝丝可能，我是不是该冒一下险，就赌这一次。
我抓起一件风衣穿上去，不敢再看霁清一眼，直接跑出去。
心中掠过霁清对我说的话：不能再离开，不能再放手。
对不起，我暂时离开，暂时放手，这是为了以后永远的相聚。
身后家中温暖的灯光离我越来越远，我走进黑暗中……
“你要带我去哪里？”车子快速地行驶，我望向车窗外，周围一片漆黑。
“沈恬音，我们来一场交易如何？你陪我上 床，我就把你要的东西给你。”他侧头低笑。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无耻卑劣。”我怒极。
“这事没有人会知道的，你不是想保护杨霁清吗？你不愿为他牺牲一下？”
我摸着无名指空白的地方，我的心我的身体归属于一个男人。要是我玷污了我们的爱，那才是真正伤害霁清。
“向泓之，你胆敢碰我一下，霁清会不计一切代价亲手杀了你。”我望着车窗，“我们赌一下，你猜我会不会从这里跳出去。”
“我开玩笑的。”他低下头，神态竟有些黯然。
车子停在一个沙滩，正对着大海。
“这里是我们以前来过的小渔村，我们的感情从这里开始就从这里结束吧。”他说。
我们看着一抹绯红染上海天交接处，接着万道霞光绽放在天际，海面上浮金点点，像一条条扭动的金蛇。
“照片和杨霁清过去的档案记录我会寄给你，你不要打开去看，直接销毁它们。”
突然觉得他说的话很奇怪，一阵海风吹来，像是吹散了脑海中长久的迷雾，我神志清醒一下，把所有的事情回想一下，抚额大笑：“那些照片是假的，霁清不是同性恋，从来都不是，那个爱我的男人，我爱的男人不可能是同性恋。”
“对，照片的事是我误导了你，可真相远远比你所认为的还要可怕。我也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大概知道八年前究竟发生什么事，但你千万不要试图去找真相，这事牵扯很多人很多事，一旦真相公布，后果不能想象……”
我被他的话弄迷糊了，凭我对他的了解，我知道他说这些话是善意，他也没必要弄一份假的档案来骗我。
霁清可能真的还有事隐瞒我，可哪怕他骗我，他对我的爱绝对是真的。那些过去让他那么不开心，我就终身不提，一辈子不问他，那份档案直接烧销了更好，那个潘多拉的盒子我不会去打开它。
“谢谢！”我对他说，记忆中的少男少女在沙滩上追逐嘻闹，我曾经是爱他的。
“这些日子我常来这个海滩，终于明白过去和我在这里踏浪玩闹的女孩已经消失在岁月中，爱已经褪色，心也走远了。我千方百计地想在你眼眸中找出过往的一丝爱的痕迹，这些日子我每天都在折磨自己，看着你像木乃伊般死寂地面对我，而杨霁清走近你，木乃伊就复活了，又能哭又是笑了，还会悄悄地看杨霁清和林出云在一起的身影，拼命地掩藏自己的嫉妒和伤心，陷在爱情中的女人神态展露无遗。只要杨霁清出现在你眼前，你的眼睛就无法看到我。你是真的爱上杨霁清。我本来是极度憎恶杨霁清，可最近我知道过去一些事，我明白杨霁清是真的爱你，也是真的爱那两个孩子。你知道吗，孩子开始叫我爸爸，这是杨霁清教他们的，这段时间杨霁清丝毫没因为我而迁怒孩子，也没疏远冷淡孩子，还是经常和孩子在网上视频聊天。我想，我过去对杨霁清是有偏见的。恬音，对你，我会学着放手。”
他的话像破晓驱逐了黑暗，海风吹散了迷雾，过去的爱恨纠缠我们都斩断了，友谊之花悄悄绽放在我们的心田。我们曾有过一段爱恋时光，爱不再，新的情感却滋生了。
“我曾经深受着你。”我坦诚自己过去的感情。
“我过去没能好好爱你，不想现在活埋了你。”我们相视一笑。
“我们赶快回去吧！”霁清可能已经醒过来，我要早点回去，昨晚我没带手机出来，此时我不敢打电话告诉霁清，说我昨夜跟向泓之出来直到凌晨。现在所有的事都解决了，我慢慢跟他解释吧。
一夜没睡，又吹了海风，头晕沉沉的，车子开到半路，我让向泓之把车停下。我走到路边，扶着墙干呕着，难受极了。
“我去帮你买包话梅。”向泓之说。 他穿过马路，往对面的街上走去。
对面是个巷子口，一群孩子正在那儿玩皮球。
我不自觉地摸着还不太明显的腹部，想着我的孩子，我直觉他是一个小男孩，一个母亲的直觉是很准的。我曾梦见一只小黑马围在我身边转，亲昵地摩擦着我的身体，妈妈说这是生男孩的预兆。
这段时间我读童话故事给他听，觉得他不喜欢白雪公主睡美人之类的故事，倒是很喜欢一些科普读物。我甚至还跑去翻阅霁清那些砖头般厚重的书籍，那时的他在我的身体里乖乖地，静静地，我连孕吐都不会，他一定很爱读书，长大后会像他父亲一样聪明。这个孩子，我希望他比较像霁清一些。
我想起霁清买的那些粉红色公主裙，掩着嘴想笑，他渴望的是一个小女孩。其实生完这个孩子，我还可以为他再生一个女孩。有子有女，即为好，古人造字很讲究的。孩子，我，霁清组成一个家，我可以看到我们未来幸福生活的画面。
有一个球滚到了我的脚边，我毫不思索，对著那球就一脚踢了过去，孩子们叫著、嚷著、嘻笑著。我和霁清以后会在院子里陪孩子踢球，我的孩子脸上的笑容也如这些孩子一般。
球直飞了起来，我抬上看天，天空是一片澄净的蓝，阳光明亮而耀眼。几片白云，在天际悠悠然的飘荡著，带著一份懒洋洋的、舒适的的感觉。
我望著那球飞跃的弧度，心里的喜悦在扩大，扩大得几乎要满溢出来。
有一个孩子跑到马路上去捡球，远远一辆车开过来，我赶紧跑上前，孩子弯腰捡好球又拐进巷子里，这时向泓之正从那巷子里走出来，他手里还拿着一包话梅，车子风驰电掣地对他驶来。
“向泓之，小心一点。”我冲到马路上。
一声尖锐的急煞车声，一阵疯狂的喇叭声，那辆车及时煞住，我惊魂未定的一瞬间，巷子里又驰来另一辆计程车，再一阵喇叭和急煞车声。
周围有人惊叫，两辆车成直角停在那儿，直角的前端，是躺在地上的我，向泓之脸色煞白地对我跑来，我身下是蜿蜒的鲜血……
无边无际的痛苦涌过来，痛到没有知觉，在最初那一阵身心撕裂的痛楚到来，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与我血肉相连的孩子离开了我，我陷入绝望的黑暗中……
白色的走廊，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灯光，我躺在白色的床上，对着白衣天使的医生哀绝地求助着，还有没有一丝希望，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医生走过来对我说：“孩子已经没有心跳……”
白色，绝望的白色。
护士走过来要帮我打麻醉针，我激烈地反抗起来，我不要麻醉，我要感受那种痛，我想知道孩子离去的感觉。
有人安慰我，拉扯着我，眼前都是晃动的人影，纷乱的人影中霁清绝望伤心的脸悬浮在上空看着我。我没保护好他的孩子，他永远都不可能原谅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