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了!娘,娘,你醒醒。”充满惊喜的声音自身前传来,一双小手抓着白衣不断地急切地摇晃。
休憩的人终于不堪其扰,假寐的眼轻轻颤动,长而浓密的睫毛缓缓上移,阳光冲破黑暗,柔柔地投进休憩人的眼里,在那似水般的眼睛中化开一道又一道柔波。
绯红的花瓣随着风在空中炫舞,翩翩嬴弱,有的随风飘向远方,有的轻盈地落在地上,有的俏皮地洒在身上,桃花纷飞的盛景,又在今年重现。
凤涅笙唇角抿出一笑,淡淡地融了初春的料峭寒风。“是啊,花开了,很美。”
“娘,花既然开了,那爹爹是不是就要回来啦!”小孩稚嫩的声音充满兴奋。
凤涅笙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会对爹爹如此执着,照理说,一个从出生就没见过爹的孩子对这个词多少会有点陌生,即使不陌生,也不会像这孩子一样热衷吧。
“好孩子,爹爹去了很远的地方,还要很久才会回来。你看、、、、、、”她指着院中盛开的桃花,安抚地说道,“当这花儿不再盛开时,你爹爹就回来了。”
谁知道小孩听后并没有得到安慰,眼眶反而盈出了泪花,泪珠挂在睫毛上,小鼻头红红的,显得委屈又可爱。
凤涅笙一下子慌了神,将小孩抱近,擦着眼泪问道:“笙儿,你这是怎么了?”
“娘亲总是骗我,昨年你也是这么说的,可是花落了好久笙儿也没有看见爹爹回来,你、、唔、、、、唔、、、、、、也不来陪我。”小孩越说越伤心,眼泪珠似的掉,可是从头到尾也只是小声地抽泣,压抑着声音没有放声大哭。
“唉。”凤涅笙将孩子紧紧抱住,有种无力的感觉,她没想到这孩子的记忆会这样好,明明还是这么小一个的孩子啊。
“不骗你,爹爹就快回来了。”凤涅笙郑重许诺道。
“真的?不骗我。”小孩抬起红红的小脸,颇为怀疑地问道。
凤涅笙忍不住一笑,刮了刮她圆润的鼻头,轻声道:“除了你爹爹的事,娘何时骗过你了?”
“有啊!上一次娘答应要和笙儿一起过元宵的,可是笙儿等了好久好久娘都没来,笙儿生病了娘也没有来。”裴念笙又有些委屈,含着哭腔道,“娘很忙,笙儿也不敢任性,所以就想如果笙儿的爹爹回来了,就能陪笙儿一起玩了,笙儿也不会让娘两头为难了。小王哥哥的爹爹都给他做过糖人,笙儿也想要爹爹做的。”
这是一个孩子该说的话吗?凤涅笙心疼地抚摸着裴念笙柔软的泛着奶香的头发。
“娘不骗你,下次一定不会了,娘向笙儿许诺。”
“嗯。”裴念笙用力点头,脸上绽出一个大大地笑脸,“笙儿一定会乖乖听话等着娘亲的。”
“好孩子,娘的好孩子。”凤涅笙只能不断地用这话来表达自己内心的疼惜。
是她不好,这孩子才会这么听话早熟。这个年纪,任性原该无错啊!
“娘亲,明天就是笙儿的生日了,你会留下来陪笙儿一起过吗?”裴念笙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会,娘亲当然会陪着笙儿一起过生日。”
得到自己娘亲的许诺,裴念笙高兴地从凤涅笙腿上跳下来,围在她的身体欢跑着打圈。直到跑得累了,才趴在凤涅笙的腿上歇息。
“你啊!”点了点小孩肉嫩嫩的脸颊,声音中充满无限的宠溺。
过了一会儿,裴念笙已经没了声响,凤涅笙低头一看,才发现那孩子居然就这样睡着了。也对,小孩子的体力本就不好,她刚才哭了一会儿,又跑跑跳跳,定是累了。
轻手轻脚地将孩子抱到床上放好,为她盖好被子,然后关上窗户,走出了房屋。
“你居然要留到明天才走。”门外是抱剑依靠在墙上的裴侍,不对,应该是裴少南,此时,他正挑眉问道。
谁也没想到,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中的黄雀居然就是裴玉凰。
那场宫变之后,北关军就人间蒸发了一样寻不到一丝踪迹,随后凡是参加过那次婚礼的大臣,不是失踪就是死亡,而最奇怪之处,则是头七一过裴玉凰的尸体就不翼而飞。在那具空棺中,凤涅笙发现了一封信,信中说明了裴侍的身世,才有了今天的裴少南。
事情显然早有预谋,而裴玉凰等到最后才发,的确给了凤涅笙不小的打击。
那场风波刚过去的时候,她为了平定新生的裴氏朝廷几乎夜不能寐,而那时又怀了念笙,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压迫逼得她差点喘不过气。好在裴少南能不计前嫌出面帮她,好在到了后来若婕和萧逸都来压阵,才让她这个快要临盆的人得到喘息的机会,顺利地将孩子生出来。
四年过去,凤涅笙用雷厉风行的手段渐渐平复了那场动乱带来的余波,裴氏王朝也因为朝廷官员的大换血带来新机。没错,凤涅笙到最后还是妇人之仁,她没有夺取裴家的天下,没有夺取裴玉凰的国家,而是多年来劳心劳力地为裴玉凰守着,只盼着有朝一日裴玉凰回来了能有一个栖身之所。
她知道自己心中仍然有一股希望,那就是裴玉凰没有死,但是既然没有死为什么这么多年了还不回来,渐渐地,她又开始绝望。
桃花四谢四开,缤纷年华,峥嵘的岁月中原本站在桃花树下的人却不再来。
“余波已经渐渐平息,朝中有朝楚和陆机在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凤涅笙笑看着裴少南,说道:“这是我欠笙儿的,更何况只是陪她过生,本就应该。你也留下吧,笙儿很想你。”
裴少南的目光幽幽地一闪,半晌,他才说道:“倾凤,你变了。”
“是的,我变了,可这种变化如何不好,至少我的心不再活得累,我也不再冷漠地拒人于千里之外,也许这是成长,是笙儿暖化了我。更何况这破败的身体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我想留下来多陪陪笙儿。这是我作为一个母亲的私心。”
裴少南耸了耸肩,不可置否。“随你怎么弄吧,反正这江山少了你也不会灭亡。”
“可那是你裴家的山河,难道你没想过从我手中拿回去吗?毕竟,我是凤家的人。”说道这里,凤涅笙的眼神不禁一暗,她想起了她那个命运多舛且极端的妹妹。
“当然想,只要等我实力够了,你就别想再染指我裴家江山的一分一毫。”
面对裴少南的挑衅之语凤涅笙也没有动怒,她依旧笑意盈盈,似乎能化开所有的坚冰。
“倾凤等着你。”
你最好给我等着,裴少南心中暗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