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战神的后代岂能如此徒作儿女态!”一声冷喝传来。
怀琅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远处又多了二三十人,皆披着轻甲身骑大鹿,有的戴着面具有的没有,但都目光灼灼盯着自己...或者说盯着怀抱佳人的自己,那一双双或深或浅的绿色眼眸让他有种身处狼群的错觉。
这群人正在竭力约束胯下大鹿,有的人抽出短矛斜指怀琅,看到科多兽和狰狞的骨熊后更是发出一片低呼。
说话这人看起来身形高大,脸上没有戴面具,约莫有四十来岁,面容十分英武肃然。他骑鹿站在人群最前方,身上的轻甲也与别人的浅色不同而是浓重的墨绿色,像是个头领般的人物,眼神中不加掩饰地向怀琅喷出怒火。
怀琅只觉怀中一轻,女骑士撑着他的胸口慌乱地站起身来,但是还在轻轻抽泣。
“还请阁下劳神,和我们走上一遭吧。”话虽客气,但是语气却冷冰冰像是要冻死人似的。
怀琅翻身而起,皱眉看着这群人。即便他是个傻子这时候也感觉有些不对了,巧合可能会出现一次两次乃至三次,但是如果出现了第四次那决计就不是巧合了,眼前此人口中所说的也是汉语,身后一群骑鹿人恐怕皆是如此,他不相信这些人都是从他的祖国而来的,决定问个清楚。
“莫非你以为凭借这么一头空有其表毫无符文反应的巨兽我就奈何不了你吗!”还没等怀琅张嘴,此人又怒喝一声。他身后众人纷纷拔出短矛对准这边,有几个人更是跳下大鹿微抬起手,三指紧并,和女骑士召唤青木时的姿势一模一样。
他见此时不好分辩,又不愿加深误会,就点了点头:“前面带路吧。”说完驱散骨熊,也不嫌麻烦把散落一地的白骨捆好,招呼小狼一声跳上了科多兽身上的大鞍子。
那头领挥了挥手,七八个骑鹿人擎着短矛缓缓靠近科多兽,呈雁翅状散开,其余人拨转鹿头向前而去。
一头无人骑乘的青鹿缓步走来,停在女骑士身边,正是先前她的坐骑。她摸了摸青鹿脖颈,回头深深看了怀琅一眼,那眼神说不出的复杂。然后纵身跃到青鹿背上,赶上了众人。
怀琅忽然长啸一声,把身边骑鹿人吓了一跳,纷纷对他怒目而视,更有人心生警惕半举起短矛。科多兽听到他大吼,也“哞...吼!”嗥叫一声,迈开四蹄,大步流星向前奔去,一时地动山摇,尘土飞扬。
......
一行人走了近两个小时,天色逐渐昏暗下来才停下准备扎营,那些监视他的骑鹿人也不休息,轮换着去小河饮水喂鹿后又回来盯着怀琅。他只作不知,旁若无人般给科多兽卸下负重,把皮索口袋铁钩铜环等披挂提着轻放在地上,又让众骑鹿人面露异色低声议论。
几缕炊烟袅袅升起,骑鹿人开始升火做饭,过了一会儿给他也送来一份,就是一碗不知什么熬成的稠粥,寡淡无味无法下咽,吃了两口就放到一旁。他从皮袋中掏出几枚果子一包熊肉干,和小狼你一口我一口的吃起来。
女骑士拎着碗筷走向小河边,路过怀琅身边时候被他拦下。
“烧坏你的青木实在不好意思。”
“让开。”
不知为何女骑士面具没有戴着,而是挂在腰间。她俏脸挂霜,眼圈处仍然有些发红,更让他内疚不已。想起她决意自尽那一幕又说:“如果我什么地方得罪了你,我可以向你赔罪,你...你不要动不动就...”他本想说不要动不动就自杀,但是不知道其同伴们是否知道这件事,怕她生气,所以也没说明,就此停住。
看到她手里拿着的小碗里薯粥还有不少剩余,怀琅拿出两枚白果不由分说塞到她手里,他只是觉得惹她大哭一场很是不好意思,想把好东西分享给她一份。
“别以为你可以得逞。”她扭咬牙低声说。
“有什么好笑的!”她又转身向身后一些哄笑的骑鹿人娇喝,然后把怀琅一把推开向小河走去,留下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当晚众人在此宿营,半夜怀琅起来解手发现还有两个骑鹿人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吓了一跳,又哭笑不得。
天刚蒙蒙亮,怀琅就醒了,其他人还在熟睡。他抽完烟后发现水袋空了,就拎着巨大的皮水袋想去河边灌水。
走了几步他疑惑回头看看,发现那头领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抱着双臂,形容轻松,似乎有恃无恐。
他也不在意,若无其事地向小河走去。
天色大亮后,众人继续上路。
景色逐渐变化,一路走来,树木越来越多,直到眼前出现了一片浓密茂盛的大森林。
森林面向众人这侧,一排大树参天并列,如城墙一般。
这边四人跳下大鹿,走到树墙边各自伸出手指,只见四道碧青色光芒射出,直直射到树墙上,一阵巨响过后,树墙应声而开。又有几人骑着大鹿从树林中走出,迎上前来。
他催动科多兽随着众人沿着大树组成的甬道向森林深处走去。
这片森林树木异常粗壮茂盛,遮天蔽日,连阳光也晒不进来几道。怀琅在荒原上呆的久了,见惯了无垠绿地,瞧着倒也颇感稀奇。
大树的轮廓看起来就像张牙舞爪的怪物,小狼有些烦躁不安连连低吼,怀琅摸了摸它的脑袋小声安慰着它。科多兽倒是悠闲自得,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不时歪头舔下一片树皮大嚼。
甬道尽头是一片广阔的空地,阳光似乎终于找到释放的空间,在这里倾泻而下,在周边黑压压的林地衬托下这片空地显得格外敞亮。空地中间是一个原木搭起的平台,一人多高,篮球场大小。其表面修整的颇为平整,正中央靠前有个讲台似的高桌,旁边是个稍矮的小圆桌。木质台阶磨得发亮,看起来已经有一定年头了。
约莫有七八百人坐在平台下一排排木椅上,听到身后动静纷纷回头观瞧。只有一小部分人戴着面具,这群人身着各色布衫,一些披轻甲持短矛的人肃立在空地四周,像是卫兵一样。
怀琅发现凡是不戴面具的,基本都是一些中老年人,而戴着面具的观其体貌行为,以年轻男女居多。之前因为人数较少没有发现,眼下这么多人坐在一起,他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个规律。
这些人看着被骑鹿人簇拥着的科多兽,纷纷面露异色,发出一片低语,好在空地广阔,声音散开倒也不显得聒噪刺耳。
身边众人仍然披甲持矛,一言不发地看着平台。怀琅不好发问,就依靠在鞍子上,掏出几枚白果咔嚓咔嚓吃起来,不时递给小狼一块。就在他身侧的那中年人头领轻哼一声,倒也没说什么。
人群中站起两人,其中一个老人在另外一人的搀扶之下颤颤巍巍地走上平台,双臂支撑在讲台后坐下,轻拍桌面。低语的人群很快安静下来,望向台上,另外那人把一本厚重的大书放在小圆桌上,也坐在桌后。
见人群逐渐平静,老人清清嗓子朗声说道:“想必各位都知道这次午议要解决的问题,希望大家集思广益。”老人看起来怕是有七八十岁的样子,白发绿眸,脸上皱纹丛生,但是声音却浑厚清朗,倒似个身强体健的壮年人。
台下一人站起,向老人点头示意后高声说:“我提议重启巡边游侠制,胆敢窥探擅入者无论男女老少一并擒下,审问后酌情处理。”说完后人群又开始低声讨论,圆桌后的人奋笔疾书,像是在记录会议内容。又一人站起:“我提议抓紧处理已经在押的贼人,威慑宵小。”说着狠狠地挥了挥手然后坐下,老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不再有人主动站起发言,老人缓缓起身。“我逐鹿部落午议传统自古有之,族中之人凡有提议皆可畅所欲言,以上两提议可有人觉得不妥?”
怀琅心道这么多人,看起来都是族群亲友,真有人觉得有意见也不可能站起来直斥其非啊,果然如他所料,台下一片安静。老人扫视四周,在他这方向眼神微顿然后说:“巡边游侠制即日起立刻实行,暂定为一百五十人,雷破木担任统领并挑选游侠成员。”怀琅身边的中年人上前两步微鞠一躬。
老人叹了口气又说:“昨日一批自北境而来的狂徒潜入鹿森,掳走我族男女共计十四人,卫队救回十一人,仍有三人不知所踪。”老人摇了摇头又说:“这帮狂徒中有九人被卫队擒下,俱已对其恶行供认不讳,不知各位以为如何处理为好?”
“鹿刑!”一人站起挥手高呼。
顿时台下群情激奋,只听到一声高过一声的齐呼。
“鹿刑!鹿刑!”
老人招了招手,一队卫兵将九名双手紧缚的蒙面人从树林中押出,推推搡搡地带到看台之上。这几人听到台下人群怒喊,体如筛糠,其中有一个人甚至瘫软在台上。
他不禁好奇像身边被称作雷破木的中年人问道:“鹿刑是什么?”
中年人回头扫了他一眼,说:“等下你就知道了。”
又一队卫兵牵着五头甚为健壮的大鹿走上台去,最后一名卫兵怀中抱着一卷粗绳。
第一名蒙面人被卫兵踢倒,用粗绳将其四肢以及颚骨分别捆好,还伸手拽拽试了试松紧。
五马分尸。
他立即想到了这个听起来无比残酷浸满鲜血的词汇,据记载秦国重臣商鞅死后还受了此刑。
很快身手利索的卫兵就已经把粗绳套在大鹿鞍子的挂钩上,牵着大鹿引到看台空旷处,然后分站五人,在人群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声中用手中矛杆狠狠地抽击在大鹿臀上。
五头大鹿臀后一痛,赶忙低头猛冲,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蒙面人的头颅和两只手臂几乎同时被活生生撕下,鲜血迸发而出溅起老高,随着大鹿拽着残肢拖行,在平台上擦出三道粗厚的血痕。随后剩下的两头鹿左右发力,一条腿又从躯干脱落,几名卫兵上前解下残肢,又踢倒第二名蒙面人把血淋淋的粗绳套在各处。
怀琅胃中一阵翻涌,忙捂住嘴,强自忍住,差点没吐出来。从老人的话语中能听出来这些人是偷掠人口的罪犯,也就是人贩子,他也和普通人一样痛恨这些以摧毁他人生活为业的恶徒,也支持用死刑来对付他们,但是决计不支持用这样的死刑。
眼见台上连死三人,鲜血织就的巨毯逐渐覆盖了木台,他再也忍不住了,跳下科多兽到路边树下低头哇哇大吐起来,直到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才擦擦嘴角,直起腰,发现身旁不远处一人也在弯腰呕吐。正巧那人也站直身体想要漱口,秀眉紧蹙樱口半张,正是那名少女骑士。
见少女骑士强忍着干呕想漱口,水壶中却倒不出半点水来,他忙拎起自己的巨型水袋拔下塞子向她倒去,少女伸出小手接水擦拭清洗,头也不抬低声说道:“谢谢”。怀琅不由大喜过望,少女这还是第一次没有横眉冷对,正高兴时候少女抬起头发现眼前递水的人是谁后,脸上当即挂起寒霜,哼了一声捂嘴走开,他的笑容僵在脸上,似笑非笑诡异极了。
等到他爬上科多兽发现“鹿刑”已经结束,木椅上的人群已经散去大半,卫兵们开始清洗平台上大片大片的血迹以及...残肢。怀琅连忙转开目光,他能闻得到那股血腥气远远传来,犯人们临死前的哀嚎呼喊似乎还在耳边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