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曼独自坐在医院的走廊上,手里捏着一张挂号单,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
她知道自己不是乔曼,却记不起自己到底是谁?从何处来?
却又分明记得如同烙印在骨血里的十四条族规以及那些咒语手法,而这些又从何从而来仍是一片模糊。
她的眼前似有一片大雾,努力想看清却总是走不出去。
并且自从那夜有了清醒的意识后,她便时不时的头痛欲裂,似有大刀一下一下击打,痛到极致甚至会出现短暂的眩迷,耳边响起无数人的惨呼,惊叫。还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一直再说活下去,活下去……
而每当响起这些声音,她的心就会涌起剧烈的痛意和愤恨,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剧烈的疼痛和那些类似幻听的声音每每折磨的她夜不能寐,常常在黑暗里盯着老旧的天花板直到天亮。
只是这件事情说出来也无用,刘玉秀只会扯着嗓子骂她装病矫情,至多扔点正痛片给她。
所以她捏着从小到大的所有积蓄只身来到医院。
此时坐在这里又想起临走走前刘玉秀说的那件事。
这时有护士出来叫号,轮到了乔曼,她便收回思绪,进了脑科办公室。
给她看病的医生是个年轻的男人,面容干净俊朗,明明是式样简单没什么美感的白大褂偏偏让他穿的飘逸出尘,只是坐在那里就赚足眼球,见进来的只是个小姑娘也没有敷衍,在询问了乔曼几个问题,得知她不久前脑袋曾遭受了剧烈的撞击,表情便严肃起来,要她去放射科先拍个片子。
乔曼却看着放射科单据上的价格微微皱起了眉头。
记忆力她的零花钱原本就极少,小心翼翼的积攒了这么多年才不过一百三十七快,可这个CT的价格却是是一百五。
曾经隐约听刘玉秀抱怨的时候,记得乔成材一个月的工资不过三百四十块,所以一百二十块的价差费确实不便宜。
看来现在她要面临的最重要的问题,不是刻薄的后母,剧烈的头痛,而是最现实的金钱。
这检查今天是做不成了,乔曼将单据折好,慢慢的朝医院大门走去。
许凌禾接到表弟的电话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看到刚才进去看病的女孩子正往外走,不由皱着眉头追上去:“不是说让你拍个片子,好好检查下吗?”
乔曼漠然的看他:“钱不够!”
“你一个人来的?家里大人呢?”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许凌禾的目光落在乔曼身上半旧的衣服和磨破了边的凉鞋上,顿时了然:“那你带了多少钱,如果差的不多,就先给你做了,你这病可不能在耽误了,人的大脑是多重要的存在?受伤当天就该来的……”
乔曼思考了下将所有的钱拿了出了。
许凌禾看着那一堆零钱,又望望眼前面容沉静脸色苍白的少女,不由叹口气,亲自为乔曼安排好,趁她做CT时,才急匆匆的去医院门口见表弟。
待回来看到乔曼的片子,神情顿时凝重起来:“你家里有电话吗?得联系你父母!”
“我脑里是不是多了东西?”
许凌禾闻言不有差异的看向眼前瘦弱单薄的女孩,但还是说:“你还是叫你父母来吧,具体情况还得研究!”
“他们不会来。我只是确定自己的想法而已,看来确实有东西!”
乔曼的语气依旧漠然,似乎嘴里那个脑袋里长了东西的人不是自己一般:“我只想知道,可能医治?”
她虽然不是医师,但所学的咒术里也包含了一些医术,对于自己的身体她还是有感应的。
大概第一次见对自己的疾病如此冷静的人,还是个瘦弱的少女,许凌禾盯着神情漠然的乔曼看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他躬身将手里的片子凑到乔曼面前,指着其中一处拳头大的暗影:“这是在你脑袋里发现的,目前还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瘤,也可能是受伤导致的淤血,所以需要进一步研究,你还是叫家里的大人来再好好检查下!”
“检查需花费多少?”
“恩?”许凌禾看着这个过度冷静的少女:“你还是叫家长来吧,这不该是你操心的事情。”
“我只要数目!”
看对方语气笃定,许凌禾只好道:“数目确实不小,保守估计得两千左右……不过如果你家庭困难的话,我们医院同红十字会有个合作项目,可以……”
“明白了!”乔曼却不等对方说完,深情冷静至极的打断:“我七天后会来复查!”
然后拉着已经完全呆滞的胡莹莹,不顾那医生的欲言又止的离开。
乔曼出了医院便去对面的站牌下等车,脑里却盘算着去哪弄来钱为自己医治。
乔成材是肯定指望不上了,刘玉秀更是巴不得自己死掉,她只能靠自己。
其实她也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医治,但手段方法太过阴毒,祖训第三条,不可以一己之私害人性命。
这世间也许凉薄易欺,但天道却是容不得糊弄,就怕冒然出手,苟延残喘的活下去,最后也得不到好结果,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轻启咒术。
但她必须活下去,这种强烈的求生欲她自己都不明白是为何,但就是坚定的明白,她一定要活着。
突然,一股熟悉的剧痛袭来,让正在思考的乔曼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却被一双修长的手扶住:“喂喂!你没事吧?”
等这一阵剧痛过去,勉强回过神的乔曼看了一眼扶着自己的漂亮少年,缓缓的抽回自己的胳膊。
“多谢!”
这时公交车进站,乔曼立刻头也不回的朝车里走去,丝毫没有留意身后的一脸愕然的少年。
陈仪丰奉他妈之命来医院给表哥送东西,等公交的时候便看到一个十五六的女孩子走过来。
倒不是这女孩太漂亮所以引人注意,实在是那张脸太过惨白,身形消瘦,又是从医院方向过来的,一看就知道病的不轻。
但偏偏她的神色太过冷清,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里透露的气息太过空洞,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似乎这世界包括少女本身对她来说都是虚的,空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不由多看了两眼,然后便看到她冷清的面容上突然闪现过痛苦,脚步一晃就要摔倒,便连忙伸手扶住。
没想到对方缓过神虽然口里说着谢谢,但那表情神态哪里丝毫要感谢的意思。
她甚至直看了自己一眼就漠然的离开。
陈仪丰倒也不是希望引起对方的主意,而是这个女孩子太反常了。
他知道自己长的好,从小一直帅到大的他早已经习惯了周围女生的过度关注,尤其是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女,只见过一面就被追着要联系方式的都有。
因为已经习惯被女孩子关注纠缠,突然出现一个完全不在意的,他自然诧异。
这也不是自恋,而是一个人对反常事物的正常反应,就好比走在大街上突然看到有人裸奔,或者大夏天穿棉袄,这种违反事物发展规律的事情都会引起人们的主意。
凑巧他也是这辆公交,上了车一眼便看到靠窗坐着的女孩,他没找到空位,也不知为什么就站在了女孩的前面。
今天的他穿着一件极衬肤色的V领的T恤,卡其色的长裤,比同龄人高处许多的个头让他看上去格外挺拔。
他留着利落而整齐的短发,皮肤白皙,干净异常,俊眉秀目,光润玉颜,在这拥挤燥热的公交车里熠熠生辉。
但陈仪丰感受到了从车上各个方位传来的视线,唯独离他最近的女孩子却没有看他一眼。
她微微低着头,闭着眼,似睡了过去,但陈仪丰却发现她抓着栏杆的手青筋毕露。
一大滴,一大滴的汗水从她低垂的额头滑落,但至始至终她都不发一言。
陈仪丰想起刚才她脸上突然出现的痛苦,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轻轻的拍拍她:“唉,同学,你还好吧?”
乔曼猛然抬头,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咬破的唇角看上去血红一片。
对上她漆黑幽深的双眼,陈仪丰不由愣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