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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恐姐原来是这个样子的(1)

从来不会督促小恐努力而总是对小恐说不要太劳累的小Q,每当小恐崩溃时就扬言要辞职回家当蛔虫时总是立刻同意说“好,我养着你”的小Q,总是禁止小恐扫荡冰箱剩菜剩饭而根本不明白小恐我的肠胃其实皮实得吃巴豆都不会中毒的小Q,从来都坚信小恐又聪明又坚强可以克服世上一切困难并且从未动摇此信心的小Q,是小恐此生唯一握过的快乐。

我和小Q的生活里戏剧化的情节其实真的不多,我们尤其是小恐我,都很忙,且常出差。由于不是在拍偶像剧,并且小Q也算不上是顶级完美贵公子,而惭愧如小恐,虽然外表丑陋,也并不是偶像剧里那些成天给男主角添乱然后由完美男主角来收拾烂摊子的白痴女主角。既然书名是丑陋如小恐如何逮到了爱情的,那么生活点滴里折射出来的小恐性格,也许可以给大家提供一个解释,Q为什么会被我逮到并且至今还困居侏罗纪的。

武侠小说里无数大侠惨死无名的经验告诉我,在世道险恶的时代,一个高手要保全平安,最重要的就是要隐藏好自己内心的真实世界。心灵被了解越多,弱点被暴露的机会就越多。除非你的心灵足够完美,根本不忌讳让人家看个彻底。就好比一个家里任何时刻都收拾得干净整齐的家庭主妇可以随时对同事朋友说“有空下班来玩”。而像每天早晨都处于惊慌混乱状态如20世纪40年代西线英军大溃退的小恐,就根本不敢随便跟人说诸如“来我家玩”之类的话,因为这样就会暴露出雷厉风行英名远播的小恐我其实是个连一屋都扫不好的人。这种声名传出去,小恐我还怎么在踱进办公室时没话找话地语重心长地对新来实习生或者手下说:“小红、小青、小白、小N,办公室怎么这么乱呢?传真机怎么能这么放呢?如果连自己的办公桌都不能搞好,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可以把工作做好呢?”如果被人知道了小恐家的真实情况,小红以至小N一定会立即联想到:“恐姐,是你家里的传真机就跟奶锅和饼干筒放在一起啊!上面还搁着吃剩的隔夜面包片啊!”

这样即使她们碍于我的面子不会明说,小恐我的工作效率也会大打折扣,最后我的威信丧失,导致整个部门开始无休止的推托和扯皮,最后这件小事就会影响到小恐的年终奖,降低我的经济收益。

又比如说,如果小红们摸清了小恐我的底细,让她们意识到原来平时用Coach穿宝姿用Sisley化妆品的恐姐我其实是苦孩子出生,小时候曾经为了能独吞一块猪油糕而不辞辛劳地搬梯子爬阁楼躲在杂物间里偷吃,高中毕业时还从未用过任何护肤品,以至于冬天我的一双皲裂得全是血盆大口的手让我那菩萨心肠的中年女班主任专门从家带了两毛钱一支的土制甘油棒给我,那么,在部门会餐时往往脱口而出点地三鲜或者红烧茄子而不是什么煎驴扒烫鹅肝晾衣白肉光头蟹妙龄鸽银丝鳝的恐姐的行为在部下或同事眼里就会有与目前截然不同的解释。

大家会想,“哦!原来恐姐经常点地三鲜和青菜豆腐汤不是因为她吃多了大餐所以想要点儿家常小炒均衡营养调剂味觉体验生活”,“原来只不过是因为她以前很穷总是吃酱油拌饭盐水煮菜所以她才点地三鲜好下饭,点青菜豆腐汤也不是想要什么均衡营养而只不过是因为青菜豆腐汤最便宜”,等等等等。

因此,小恐我非常害怕这里的人肉引擎,我相信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人民的力量是战无不胜的,一旦真的启动,那么卑微如小恐我,就算是烧成灰撒入大海都可能被众位火眼金睛拼命三郎出动猎犬或海马海狗下海打捞从鱼肚子里抢食从捞砂船里刨土把小恐我收集全然后拼凑回人形。而且很可能还会殃及小Q。真实情况是,随着年纪渐长,小恐我一直都在较为审慎地尽可能让自己的日常行为内敛。年已二十七岁即将奔赴而立之年的小恐已经完全不同于十七岁时候争强好胜渴望本人的粉红色高考捷报贴满市中心菜市场因而能够光宗耀祖爹妈大爽的少年小恐了。

这十年里小恐的人生观发生了很大变化,小恐我已经达到了虚名???我如浮云的境界。只有金钱才能收买我,只有钞票才能让我再次舍身上菜场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公布天下。

其实我想表达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说我们的生活并不戏剧化,即使有一些比较不一般的事情,我也会犹豫是不是写出来。因为叙述一件证据确凿的事往往不得不把时间地点人物描述清楚,而通过这三项再对照小恐叙事时虽然已经很小心掩饰但是依然会不得不暴露的蛛丝马迹就很容易建立一个三维坐标,把这个在狭小世界里翻腾的小恐全球定位然后一把揪出来。天啦,好可怕啊……

年少的小恐曾经奢望大把银子大碗酒,坐在杏花风里旗子底下就着鸡爪赏花阅人看世事。但是确实没有多少机会奢望找个帅哥陪我驰骋大漠跋隐隐青山涉迢迢绿水。固然,在年少无知的时代,小恐我曾经在梦里幻想过古驿夕阳,驱马长道饱读诗书报答社会有利黎民,然而那个时候尚不知孤独为何事的小恐并没有打算在身边安插一个碍手碍脚可能和我抢功劳分镐赏的男人。大概小恐潜意识里认为就像考第一学校就会颁奖状发奖金,考第一老妈就会带我去熟食店买两斤泡椒鸡爪或者卤鸡爪或者酸辣凤爪筋或者虎皮爪或者鸡脚冻或者水晶爪等等等等其中之一种以示鼓励,我以为只要考第一,校长或者我妈就会发给我一个男人做奖赏。总而言之,直到上大学才意识到脸蛋对前途也很重要的小恐,在十六岁前并没有怀过什么春暗过什么恋,担忧过自己有朝一日要找个男人同床共枕过一生。

每当我万事顺利心情愉快时,我就觉得自己非常lucky非常幸福。比如说上个月的出差,既然是在国内,所以算不得长途差使,并且我能放开肚皮大吃荔枝香蕉鸡骨粥放开手脚下夜店做按摩,再加上我向来对平易近人的广东人印象很好,而且能够和我的儿时女伴在路边摊重叙旧情,因此我觉得我的人生好到爆。

我这个人其实还是很容易知足的。比如说不需要加班也没有户外活动的周末,我躺在床上,冰箱里囤满鸡爪和啤酒,CD架上囤满或古典世情或者现代艳情或武侠暴力或黄或白或黑或男女或男男或一对一或一拖二的各色毛片,并且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让小Q给我上演个真人版美男秀,这个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幸福得欲仙欲死,我的幸福实在没有什么更好的形容,除了lucky、lucky、lucky外我只能满足得直叹气。

那个时候,我会想也许我马小恐是上帝的私生女,我虽然流落人间不得登入天堂伴随我的玉帝老爸,但是我那个掌管人世纷纭凡人终极幸福的老爸总算还有点良心,虽然为了掩饰他当年的所作所为因此一脚把刚出生的我踢下天堂以至于我的脸不偏不倚正面朝下摔在了天朝之江南某贫寒之家,并且遇上一个挑食成癖的老爸和一个吝啬成性的老妈,但是,他终究还是没有忘记我。因为自己的风流和不负责任感到些许内疚的THE ONE因此常常会给我一些好东西以示弥补。比如说腌入味了的泡椒凤爪,比如百威啤酒或贝壳啤酒,比如我可以合法地性骚扰的精壮猛男帅小Q。又比如,虽然跟我某些变态师兄师姐相比,我这辈子显然和发大财入富豪排行榜相距甚远,但是我时常会转念想想我本人的出身,我过去二十余年的生活境况,我爹我妈我家那些隶属鸭贩子鞋厂工人阶层--据我所知,我家还有个不算太远的亲戚家里是在惠州开鸡店的,并且此鸡不同彼鸭,隶属人肉行当而不是走禽养殖--我会时刻提醒自己我马小恐是城市贫民,并且由于我年少时代表现出了非凡的记忆力,因此我从未曾忘却我家住筒子间我妈在楼道用小煤球炉烧饭我爸在楼下自己打煤球做燃料的日子。因此,尽管我的周围充斥着住别墅开跑车坐飞机打高尔夫的变态,我也不会把自己非往这条路上逼。小恐我如今的日子已经够好,虽然偶尔要垂涎一下我们某位主管先生的小二奶年龄比我小一轮吃穿用度却可以比我还高两级,偶尔要站在旋转厅前口水长流地觊觎这位小姐的银色雪佛兰,等等等等,并且往往有一种劈头凉水般的道德颠覆感,深感笑贫不笑娼,做人不如做娼,等等等等,在大部分时间,我还是会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满意,我的生活差不多不错了。

有人给我写信说:“小恐,你的事迹对我的生活没有实际作用呀!因为我们是不可比的,你那么聪明,又那么博学,又那么幸运,小Q又那么稀少,你的帖子让我越看越受伤!”

这个留言让我深受打击,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不写算了。要是我写一个帖子搞得已经够郁闷够沮丧的人家更郁闷更沮丧对生活更没信心,那就相当于我这辈子在拆浮屠干坏事,这种事做多了我怕我下辈子就得嫁个从外黑到里的猥琐男了。

看来我矫枉过正,本来我是想告诉大家我长得丑但是依然能够得到幸福以此来激励那些外貌上跟我差不多的小恐鼓起对自己对世界对美好生活的信心,但是结果大家却逆反而行忽略了这个缺点反而关注起了我的优点。

我绝不如大家想象的那么博学。就算是,这个程度的博学也人人可以做到而且一点都不难。难道看多一点黄易金庸很难么?难道上厕所的时候看《十万个为什么》很有格调很牛么?难道省下买《时尚》这种蠢才杂志(我简直都不知道该用啥形容词来描述此类以平胸无脑女性为主要读者群的傻瓜读物)的钱不可以买本诸如搞笑版《西游记》或者儿童版《孟子》或者《毛线编织DIY》之类在上下班路上看看嘛。在橱窗里看见一条裙子,花了两千块把它买下来上身,在老公面前打一个转说:“老公,PP么?”老公会流着口水盯着低胸领口里露出来的细皮嫩肉说:“好看。”再打一个转问:“老公,PP么?”老公会咽着口水盯着蕾丝边下的两条小细腿儿说:“好看。”试着再打一个转、再打一个转……打上365个转,不但自己会转晕,在旁边看着的老公也会被转得直恶心。但是这个时候如果换一个方式考虑一下这条裙子除了领口低可以露一露胸,蕾丝质量好可以充分若隐一下若现一下,那么其实可以发现这条裙子之所以漂亮之所以让人一眼看了就心情愉悦的原因还在于它配色完美又巧妙,浅褐色底子上撒着紫色花朵再滚上青葱绿的边,差不多就是春天里原野初醒的情景。褐色是泥土的颜色,紫色是花朵,绿色是草和树叶。人类本来来自大地来自泥土,上帝造物自然有他的道理,所以这条裙子让人心情愉悦是有道理的。换个方式表达一下,总会比光露胸脯光露大腿光智障似的打转转要有用处一些。幸福本来要靠自己找,如果没有条件在收获季节去乡下玩儿,光从条裙子也能感觉到生命美好。尊重生命努力人生的人,不管现实里她混得好坏,我都最喜欢。或许喝汤出声的习惯对很多人来说因为习惯因此比较难改,但是要在一夜之间意识到生命有价值生活有希望还是很可能的,这就好像任督二脉在特殊机缘下可以在刹那间打通,可能性比在一夜之间学会铁布衫大得多了。

至于聪明,更是没有影子的事。如果我获得了十分,那是因为我付出了十分的努力。当然我相信比我笨蛋的也大有人在,比如我那个中年肥男小主管,他就比我笨,可是换个方向说,他虽然比我笨,年薪却是我的四倍,真是天道不公!!从反方向说,如果我不付出十分努力,那么我就不可能得到十分。没有努力哪里来幸福?就算天上掉馅饼,起得晚了也不会有自己的份,谁叫我们生在一个对延续后代有着特殊喜好,以至于人口多得不但足够威慑地球上的土霸王美国而且我相信也完全可以让外星人在入侵地球前考虑一下是否要绕道大西洋的国度呢??在这么多的人口里,只会出现最笨的智障,不会出现最聪明的孩子,因为永远都有更聪明的小孩被排在后面等着上报。看看那些把子女当煤矿一样深挖洞广开发的聪明父母就知道了,我们中国有的是两岁识字四岁算术十三岁上大学的小神童和与之配对的聪明父母,你我既然不幸拥有了一对儿正常父母因此毫无选择地一出生就输在了起跑线上,你我再聪明有什么用?再聪明能十三岁上大学二十岁读博士四十岁翘辫子吗??

即使从气量上说,小恐也绝不会比普通人更大一些。比如,我就经常在看到和我同龄但是比我有钱的男女后嫉妒得要死,往往要花费好半天时间才可以平息我对苍天的愤怒。在这种情况下,我一般都是用人家上辈子积德比我多来安慰自己。

有一次在下班时间,我代表老板半公事半私人地请客户代表吃饭。这个老外很帅,个子高身材好,虽然年过四十,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最惊艳的是跟他一起来的女儿,这是个漂亮得完全可以参加美国小姐评选的十六岁姑娘,脸小腿长,一头金发像缎子一样光闪闪地披在肩膀上,蓝眼睛像宝石一样熠熠生光。在小恐看来,老外分两种:特别漂亮的和特别丑的。这姑娘就属于漂亮得不似凡人那一类。她老爸显然是个宠爱女儿的好爸爸,饭桌上一半时间都在关注女儿。我马小恐羡慕得要死要活,想这姑娘真好命,生得漂亮又有个有钱还细心的老爸,高中还没毕业就被老爸带着环游世界,将来万事都不必自己操心。我马小恐像她这个年纪的???候,我老爸还跟我抢电视看抢菜吃呢,别说照顾我,不要我让他就算不错了。当年他和老妈送我来上北京上大学,三十六个小时的火车,他愣是舍不得买卧铺,让我和我妈坐了整整两天一夜的硬座。我老爹的宗旨和公司的方针倒是不谋而合,做老板的是把女人当男人使,把男人当骡子使,我老爸深得其精髓,把女儿当儿子养。要是有儿子,大概会当猫儿狗儿养。所以我后来有了小Q,小Q把像蟑螂一样皮实坐过民工车吃过地沟油的小恐捧在手心里宠爱依从的做法让我着实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适应过来,并且对命运感激涕零。

许多人会为对方为自己所说的话所送的花感动终生。但是我最感动的不是这些。

我们还没有毕业的时候,有一次我同学生日,我出去大吃大喝吃坏了肚子,凌晨两点的时候痛醒啦。象大部分女生一样,在最软弱的时候第一个想起来的只能是最宠爱自己的那个人。我吃了药,只是单纯地想见见他。

在北京冬季的凌晨两点,我在睡衣外面套着羽绒服跑到楼下,从被窝里被电话惊醒的小Q站在楼前路灯下等我。

我有点愧疚地说:“把你吵醒了,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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