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谦吃惊地打量那女人，只见她一件黑色的风衣，头发松松挽在脑后，面容姣好，脸色却十分苍白，两只眼睛依稀相似。
“你想做什么？”林若谦敛着眉问道。
“我……我想”女人浴言又止，似在琢磨着要怎么样把剩下的话说出口。林若谦只一片严肃凛的看着她。
女人道：“我想要回我的女儿。我知道你们待她很好，我已经偷偷地观察了好一段时间，但我还是想带她走。先生。”
女人一双闪烁着欺翼地双眸灼灼地期待着林若谦的回答。林若谦冷冷睨着她，“早做什么去了？既然扔了她，为何现在又要要回？你以为玲玲是什么？一只猫一只狗，还是什么可以随便抛弃的东西。想扔便扔，想取回便取回吗？”林若谦转身，向回走，女人跪着向前，一把拽住了林若谦的衣袖。
“先生，我是不得已的。我生下玲玲，我的家人就告诉我孩子死了，我被蒙在鼓里，他们无意中说漏了嘴，我才知道我女儿还没死，我找了她五年了，我每天都在找她，我每天夜里都会梦到我的女儿，她在叫我妈妈，先生，求求您让我带走玲玲吧！”
女人跪在林若谦的脚下，声泪俱下。空气有刹那之间的凝滞，林若谦眸光犀利沉凛地俯睇着这个女人，“你是不是她妈妈，我们要做个鉴定才知道。”
……
惜然半躺半坐地靠在沙发上，接过女佣递过来的白开水，慢慢地喝着，林若谦走进客厅，神色淡然如常。他在妻子的身旁坐下，笑容温润的问道：“明天是做胎检的日子吧？”
“嗯，是呀，你有时间吗？”惜然的眼睛里亮亮的，笑意盈然。
“当然有。”林若谦笑笑轻轻地拥住妻子的肩。
惜然的肚子已经过了六个月，晚上大半的时间都睡不好，肚里的小不点儿一到晚上便极兴奋，在她肚子里翻来覆去的折跟头一般。惜然被折腾得苦不堪言，真恨不得将那小家伙从肚子里拽出来，在小屁股上打一巴掌。
产检是在D城的中心医院，林若谦全程陪同，看着B超屏上那个似乎在挥舞小手的小家伙，林若谦的心头竟是喜滋滋的一种感觉。
或许是高龄的原因，惜然到孕后期，两条腿肿得厉害，血压也升高了，每天搂着鼓鼓的肚子看起来十分的艰难。林若谦干脆地将公司的事情交给亚瑟，自己呆在家里亲自陪护妻子。即便如此，他的妻偶尔地还会委屈地在他怀里发出呜咽的哭音。她用小拳头砸他，嘴里嗔怪地骂他，“都是你的浑蛋儿子。”
林若谦也不恼，反是笑道：“是呀，等生下来，我替你捧他。”
“去你的！”于是，他的胸口又挨了女人一记粉拳。
像每个怀孕的女人一样，惜然满怀憧憬辛辛苦苦地熬过了那些大腹便便的日子，临产期终于到了。在一个深夜，林宅里人们睡梦正酣的时候，惜然忽然间有了临产的征兆，一阵的腹痛让她从睡眠中醒了过来。
“若谦……”她捂着肚子唤身旁的男人。
林若谦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因为他的妻子不愿意提前住医院，接近临产期的这些日子，他便格外地精心，即便是晚上，也是不敢睡沉的。此刻听到妻子的喊声，立刻便问道：“怎么，肚子痛了吗？”
“嗯，可能是真的要生了。”惜然的脸上抽成一团，腹中一阵阵的抽痛让她面色发白。
林若谦忙按了床头的铃，有佣人跑了进来，接着，匆匆穿上衣服的伊明珠也跟了进来。
林若谦和佣人一起将衣服替惜然穿好，惜然已经疼得脸上冒汗，她的纤细的手指死死地扣住了林若谦手臂，“痛……痛死了。”
“忍一下，我们马上去医院。”林若谦双臂用力，生生将他一百三十斤的大腹便便的妻子抱了起来。
“你小心呀若谦。”伊明珠焦灼担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若谦已经抱着妻子快步地出了房门。
司机已经将车子备好，林若谦抱了妻子坐进后厢，惜然的大半个身子在男人的怀里，她的额上不住地往外冒着汗，两只手无措疼痛难忍地扣紧了身下的座垫，“若谦……疼……”她的一张小脸早已抽搐变形，身子在林若谦专门买来给她备产用的加长车子里一阵阵痉，挛。
林若谦将妻子那青筋暴起的手攥在手心，不断地亲吻着女人的额头，“我知道，我知道……”
他的声音紧张不安又透出丝丝难掩的焦灼，虽然要生产的不是他，可是他的身上的汗，不比妻子少。
午夜的街头车辆稀少，车子在马路上飞驰，一路十分顺畅。到医院的时间只是十几分钟，但惜然已恍如过了一个世纪。
“若谦……”惜然因为疼痛而青筋突起的手，紧紧地攥着男人的，“若谦，生小水晶的时候，好疼，整整……熬了十……十五个小时。”
她在疼痛的间隙，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她的恐慌和害怕。
十五个小时，林若谦从来不知道，他从来不知道，他的妻子生他们的女儿时竟是生生地熬过了十五个小时。
那该是怎么样的十五个小时呢？
就像现在这样，在他的怀里，全身都像绞在一起，牙关紧咬，身子艰难的扭曲，两只细白的手紧紧地扣在他的掌心。
十五个小时，那该是怎般的难熬？
林若谦的心脏似被什么死死地攥住了，他的热泪瞬间流下，他抱着妻子，他的额头贴着女人的额头，他的热泪****了她的脸。
如果有可能，他宁愿代替他的妻子来承受这痛。
从阵痛开始到惜然生产，足足用了十个小时，这十个小时，几乎已是一生。惜然足足脱去了一层皮。等到婴儿的哭声从产房里传出的时候，林若谦的热泪再次滑下。
“若谦……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已经几乎虚脱的女人用她轻若蚊蝇的声音问道。
林若谦汗湿的手掌包裹着妻子的，他情难自抑，激动和心疼让他甚至感受不到新生命降生的喜悦。
“男孩儿。然然。”他激动到，声音里有着失控的轻颤。
“……他的眼睛有问题吗？”惜然合了合眼皮，又疲惫地睁开，心里最先想到的，却是孩子的眼睛。小水晶虽不是先天失明的，但后天毕竟失明过，这，在她的心里多少有些阴影。
“没有，他的眼睛很黑很亮，特别像你。”林若谦亲吻着妻子的额头，内心里饱含的感动和深情还有怜惜让他怎么也吻不够。
他温热的气息阵阵的吹拂在惜然的耳际，让惜然感到一种熟悉的说不出的安宁，她苍白的唇边缓缓地漾起一抹浅浅的笑来。
“哦……”她轻应一声，疲倦的身体再也不能聚拢渐渐消散的意识，她终于沉沉的睡去了。
林若谦许久才松开了妻子的手，他从婴儿床上将那小婴儿抱了起来。
七斤三两，嗯，对于这个长手长脚的小家伙来说，并不是很胖。他的身上盖着淡青色的小棉被，小脑袋上戴着棉质的小帽子，此刻，在他父亲的怀里，恣歪地扭了扭小身子。眼皮一挑，黑眼珠懒懒地眨了眨。
林若谦看着怀里这个粉嘟嘟的小家伙，满眼的疼爱。他低头吻了吻小人儿的额头，小家伙漆黑的眼睛看看他的爸爸，只是须臾，竟然咧开小嘴，嗷嗷地哭上了。儿子这一哭，林若谦便有些无措了。
“乖，不哭，爸爸抱啊。”林若谦笨拙地抱着儿子轻摇。
虽然在这孩子和小水晶之前，他也有过两个儿子，但从没有真的将自己当成过一个父亲，更不曾有过这种额头冒汗，手忙脚乱的感觉。
伊明珠道：“一定是饿了，快把孩子给我。”
她叫李嫂将早已准备好的奶粉拿了出来，接过小婴儿，怜爱的哄道：“宝宝乖，奶奶喂啊。”
李嫂将奶粉冲好，又将奶瓶置于盛有凉水的大水杯中，将奶粉降了温，又轻轻地挤了一些奶到手指上，那份微热的温度恰好。李嫂便笑着将奶瓶递给了伊明珠。伊明珠坐在另一张空床上，一手抱着婴儿，一手将奶嘴轻轻地送到小婴儿的口边，小家伙抿了抿小嘴，准确无误地将奶嘴含到了口处。
“瞧瞧，不管多小的孩子，这吃奶的能力呀，都是天生的。”伊明珠眉开眼笑地看着她的小孙子吃奶，那小家伙人不大，嘴巴倒是真有力，只是咂摸了几下，便找好了姿势，吃得吧吧的。
林若谦笑着，摸摸婴儿的小脚，“这臭小子，吃得倒真卖力！”
李嫂笑道：“少爷小时候也这样呢，这小少爷呀，这吃奶的模样还真像少爷小时候。”
林若谦不觉羞窘，呵呵笑开。
伊明珠一边扶着奶瓶，一边笑着，端祥着孙子的眉眼，“眼睛像然然，鼻子有点儿像你，嗯，这小下巴，有点儿像小水晶。”
林若谦只是眯着眸，满是喜爱的着看着他的小小的儿子，刚好小家伙喝完了奶，小嘴一松，奶瓶掉了出来。他懒懒地砸了砸嘴，就要闭眼睛，林若谦手指轻轻地碰碰小家伙的小下巴，“嗨，别睡。”
小家伙只懒洋洋地眼睛左右的转了转，看了看他的奶奶，又看了看他的爸爸，便毫不理会的顾自合上眼皮，美嗒嗒地睡去了。
林若谦笑道：“这个小懒猪。”
“什么懒猪不懒猪的，你生下来比他还能睡呢，一整天都没睁眼。”
伊明珠一双秀气的眸子始终没离开过孙子，此刻更是笑着斥她的儿子。
林若谦只是笑，也不反驳。新生命的降生带给这位父亲的喜悦是发自内心的，也是无与伦比的，他和他的母亲一起始终围着小婴儿。
惜然从产房里出来便一直在睡，从昨天半夜到今天的中午产下婴儿，她耗光了所有的力气，不胜疲倦，睡得极沉。
她的男人和婆婆是如何喜爱和照顾小婴儿的，她全然不知，只是睡了个天昏地暗。再醒来，是被她女儿清脆兴奋的声音叫醒的。
“爸爸，弟弟好丑哦。”小水晶朝着小床上看了看，那个粉嘟嘟的小家伙，看起来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她只朝着小床上看了一眼，便咧着嘴皱着眉，叫开了。
林若谦笑着揉揉女儿的小脑袋，“不丑，小孩子都这样。”
“那我小时候呢，也这样吗？”小水晶小眉头皱得好深。
林若谦笑着搂过女儿，“嗯，小水晶生下来比弟弟漂亮。”
这下子小人儿满意了，乐呵着，也愿意再看看小床里的小家伙了。小婴儿缩在衣袖里的小手动了动，眼皮又张开了，小水晶满眼新奇地看着这个小小的，皱巴巴的小东西，这就是她的弟弟吗？
他是那么的小，他也会长得像她这么大吗？不过，他真的好丑哦，小水晶有点同情这小婴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