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吃了一片生菜叶,小兽病倒了。
从生理层面来说,他得的不是“病”,而是系统紊乱,紊乱的结果是他浑身忽冷忽热,睡不着,也起不来。
我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到他如同一具尸体躺在沙发上,眼睛睁得大大的,浑身冰凉,吓得我差点要打120。他有气无力地对我说,只是系统紊乱需要调整,他正在努力启动自愈机制,等他睡一觉就好了。
即使我打了120,也没什么用,于是我提心吊胆地上班去了。
晚上回来时,他浑身发烫,还是没办法睡着,但是此时连说话的力气都丧失了,除了帮他用湿毛巾散热以外,我只能干着急。
“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说不清道不明,看他痛苦挣扎的样子,我心里有点疼。
他摇摇头。
我没办法丢下他一个人,自己跑去睡觉,于是我便整夜待在他身边,每隔半个小时,给他换毛巾,直到次日清晨五点,他终于闭上了眼睛,而体温也很快恢复了正常。
看到他睡觉,我才放下心来,因为这就说明他的自我修复机制已经开启,并且已经在工作了,现在他只是需要大量的能量来维持自我防御机制的运转。
我头重脚轻眼冒金星地回房间,一头栽在床上,恨不得把自己嵌到床板内。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头还隐隐作痛,听到轻轻的敲门声,还有叶一叫我的声音。我睡眼惺忪地开了门,客厅里是焕然一新精神抖擞的叶一,他满眼都带着笑,只可惜我实在太困了,眼睛半闭半睁,压根就没有接收到他漂亮眼睛里传出的讯号。
喝完了豆浆,吃了他做的饭团,困意更浓。
“你今天别去上班了。”耳朵里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我转过头,却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一张脸。
“啊,不行啊,不上班要扣钱的。”我迷迷糊糊地扯过自己的包,摇摇晃晃地向楼下走去。
忽然感到自己被人搂着了腰,熟悉的身高,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声音。
“你非要去的话,我送你过去。”
我点点头,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右手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左手臂,在疼痛的刺激下,清醒了不少。
“哈哈哈哈,你不用搂着我啊,我自己能走。”刚说完话,我脚下一个趔趄,若非他及时伸手拉住我,我恐怕就要成为滚楼梯惨剧的女主角了。
这差点一摔,即使理智当道,也无法阻止我紧紧地攀附在叶一身上。
节操神马的,在生命安全面前,都是浮云,识时务者为俊杰。
宁狗生,不壮死。
我仿佛听到叶一在头顶发笑,但我现在实在懒得跟他讲道理。
下了公交车往公司走的时候,他没有再搂住我,只是把我的手臂往他手臂里一挂,我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虽然脑子里不停地冒出三个字:导盲犬。
“夏安,早啊。”
迎面走来的几个同事很热切地跟我打招呼,我抬起头仔细辨认,嗯,面孔很熟,只是不记得名字,现在一动脑子,脑子就疼。
“你们早。”我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回复他们。
“送到这里就行了,你回家吧。”我把手臂从他臂弯中抽出,对着他说。
他递给我一个保温杯。
“昨晚你没睡好,早上给你磨的咖啡,带着。”
我接过咖啡,冲他摆摆手,跟着刚才遇到的女同事一起进了写字楼的大门。
让我没想到的是,早上这一小段插曲很快就在公司传开了。
有几个平时接触比较多的同事,专门跑来问我,早上那个是男朋友吗?什么时候开始同居的。
我说是普通朋友,他正在找工作,暂时住在我家。
不说还好,说了之后,更多的同事找上门来,甚至还有外地分公司从没有说过话的女孩也加我QQ,让我把叶一的联系方式给她,她还给我发了一张叶一的图片。
图片是今天早上拍的,空旷的人行道上,叶一正把保温杯递给我,大半个脸在镜头里清清楚楚,帅气逼人,温柔满面。
传播图片的人很贴心地把我的镜头截掉了,所以看不到叶一凝视的对象。
“不好意思,他不喜欢我把他的联系方式随便给其他人。”
“哪里是其他人啊,我们都是一个公司的同事啊。”
“我的同事,不是他的同事。”
“这有什么区别嘛,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多认识一个朋友有什么不好呢?”
看到我半天不回应,她又发消息过来。
“你不是说你们只是普通朋友吗?如果是男女朋友的话,我就不会自讨没趣了。”
“不是男女朋友。”
“那你把他电话给我嘛,善良的小姐姐,我先谢谢你了哦。【微笑】”
从我在键盘上打字的声音就可以听出来,我想砸电脑。
“他现在不需要女朋友。”
“现在不需要,总有一天需要的,我可以耐心等待。【微笑】”
“那你等着吧,他哪天需要了,我会通知你。”
对方久久没有答复,我以为这事就算结束了,事实证明,是我太天真。
下午,副总点名找我谈话。
我赶紧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近业务上没有问题,也没有迟到早退,就是公司活动参加得少了一点。迈着我打颤的小腿,我进了副总经理的办公室。
副总经理今年48岁,个头不高,已经日渐秃顶,常年在本地的总部镇守江山,嗓门洪亮,他要是打了一个喷嚏,全公司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小夏啊,坐。”副总坐在他办公桌后面,眯着他的眼睛,带笑,给我赐了座。
“蔡总有什么吩咐?”我感到一丝危险。
“听说你现在和一个朋友住在一起?”
我疑惑,但是点头回道,“是的。”
“是个男孩吧?”
“是的。”
“我看到照片了,长得很清秀。”
我的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他就是随便长长,其实就是一般的长相。”
副总呵呵地笑了两声,接着说,“听说你朋友还在找工作,我很感兴趣,你明天带他到公司来面谈一下吧?”
我看向副总大脸上的两只小眼睛,因为笑,已经挤得差不多见不到了。现在我的脑子里轰隆轰隆地跑过一趟趟火车,我好像听见自己说“好的,谢谢副总。”但是又无法确定,因为那个回答的声音实在干涩,我闻到一股类似烧焦的头发般的浓浓的尴尬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