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电话给温严，劈头盖脸就骂他。
“你还算是人吗？你还有没有良心？叶一和我还被你折磨得不够惨？你为什么还要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电话里传来他一头雾水的反问，“你在说什么？我又做了什么？”
“刚才有四五个黑衣人把叶一带走了，你敢说你不知道？”
“什么黑衣人？我确实不知道。夏安，我把叶一还给你之后没有泄露任何消息，所以你现在说的情况我也不清楚。”
我对着电话哭了起来，“如果不是你，还能有谁看他不顺眼？他都已经恢复记忆了，他记得我和他的事情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带走他？”
“他恢复记忆了？”温严问道。
“是的，他都记得了。”我泣不成声。
“夏安，这件事情恐怕另有隐情，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到我实验室来。”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尽管温严之前也利用了叶一，但他也大方承认了，如果这件事也有他的参与，那他没有理由不承认。我选择暂时相信温严的话。但是我怎么能睡得着？整夜，我毫无睡意，眼泪倒是把枕头都打湿了。
天刚亮，我就叫了车到温严的实验室。差5分钟才到7:00，我已经站在实验室楼下。
温严接我上去，给我倒了一杯热牛奶。
“把昨天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地跟我说一遍。”
从叶一和我们一起吃饭开始，一直到吃饭结束，然后回家，除了婚纱店那段，其他的我都告诉了温严。
他凝神思索，眉头深深皱起。
“按照我测试的结果，很多信息他都丢失了，这是确凿无疑的。如果没有原始代码，基本上没办法恢复数据。”
“如果数据恢复，就说明他已经获得了原始代码，而且重启了芯片。”
“恕我冒昧，你知道叶一的来历吗？”
我点点头，把剑网三这个游戏告诉了他。
他的眉头一下子打开来，“如果我猜得没错，叶一偷取了源代码，被游戏公司发现了，所以他们绑架了叶一。”
“可是叶一是他们创造出来的呀？叶一的存在不是他们的初衷吗？”
温严高深莫测地笑着，“叶一的存在是不符合自然规律的，游戏公司一开始的目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也许，叶一就是他们系统里最大的BUG。”
“不可能，叶一怎么会是BUG？”我有些生气，叶一这么完美的角色怎么可以用BUG来侮辱他。
“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你不必上心。”
我见他让步，口气也软了下来，“如果真的是游戏公司绑架了他，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们放人？”
“如果叶一真的被游戏公司控制，那你个人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的。叶一是法律意义上不存在的人，你没办法有理有据地要人。”
我急得都快哭了。“那怎么办呢？”
“我可以动用关系想想办法，你把游戏公司的联系方式和地址给我。”
我把网页上西山居的联系方式和地址发给了温严。
“你先回去等着吧，最迟24个小时之内，我会给你消息。”
“温严，拜托了。”
他说，“我尽力，算是将功补过。”
“谢谢。”我朝他鞠了一躬。
刚坐车回到家，接到了公司人事打来的电话，质问我今天怎么没去上班，我方想起今天是周一。
“不好意思，家里出了点事，能不能给我批一周的假？”
“夏安，你知道公司现在很忙吧？”
“知道。”
“其他员工都克服了各种困难坚持上班，连怀孕8个月的孕妇也自觉加班，公司不养闲人，你觉得副总可能给你批三天的假吗？”
她这话听得我一肚子火，叶一生死未卜已经让我担惊受怕，现在她还威胁我。
“不批拉倒，这班我也不上了，祝你们早日找到理想的好员工。”
我懒得听她再说什么，单方挂断了电话。我只是一个搬砖的，在哪搬砖都一样，并不需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躺在床上，我盯着天花板，直到盯得眼睛酸胀，才缓缓闭上，这一闭，困意就像放出笼的野兽，收也收不住。
不知道睡了多久，一个梦也没有，还是醒过来才想起叶一。摸出手机，看到时间是21:30。看来我已经睡了整整一天。
在20:03分有一个温严的未接来电，我赶紧回拨过去。
“怎么样？有消息了吗？”我问他。
“已经确认是西山居绑架了叶一，现在叶一已经被解救出来了。”
“太好了，那我什么时候去接他？”
“你接不了他。”温严的声音带着沉沉暮气，凝重得可怕。
“为什么？”
“他现在属于一级国家机密，连我也见不了。”
手机“哐”地一下，从手里落到地板上，玻璃屏碎成了一朵很大的花。
所以，叶一刚刚脱离狼群，又进入了虎口吗？为什么事情总是从某一个点开始，毫无预兆地就开始急转直下？就在我相信生活并对之生出期盼的时候，“啪”的一声，预示美好生活的镜子碎成残渣，无数碎片中，看到自己惊慌失措的脸和毫无生气的眼睛。
以前，自杀的人在我看来就是好日子过多了，吃多了撑得脑子里面满满只有一个字，蠢。当我也沦落到同样心如死灰的境地，我才明白，唯有这条路可以使他们平静，也同样使我平静。
水的温度刚刚好，旁边还放着叶一最近买的一堆香皂，全都拆开来闻过之后，他说栀子花的味道最好闻。
我用香皂在左手腕上涂抹了薄薄的一层，拿起刀片，刀锋刚触到皮肤，就有了一道血痕。
可是这血痕不够深，流出的血不够多。我已经找到了动脉的位置，血管在健康欢快地流淌，完全不知道隔着一层皮肤，马上会插进来一块刀片。
动脉被切开的刹那，我感到刻骨铭心的疼。
滚烫的泪水和滚烫的鲜血混合在一起，如同小溪汇入大海一样，汇入浴缸。
我把自己沉到水底。
也许在血流尽之前，我就会窒息。
脑海中闪现的，是他叫我“安妮”的样子，是他试着品尝麻辣烫的样子，是他每天早上笑着问我早安每天晚上亲吻头顶祝我晚安的样子，是他第一次开玩笑似的说“我喜欢你”的样子，是他站在地铁站出口等我的样子，是他穿着西服站在我面前的样子，是他让我不要忘记他的样子。
画面越来越模糊，意志力和记忆都随着血液流出了身体。
“叶一，我爱你，我绝不忘记你。”
声音和光线也消失了，无边的黑暗已经张开了大嘴在等着我落下去。好像有人抓住了我的手，把我向上拉，可我实在太累，不想再挣扎，我扔掉了自己的那只手，以自由落体的速度飞快坠向黑暗的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