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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飞鸿传信

红日升起,初升的朝阳下,是处于一天之中最美丽的时刻的峨嵋西峡谷。柔和的阳光自云中透射而过,照在人身之上,并无多少暖意,反倒是数千丈之下的寒冰月泽不住升腾上来的雾气,让人不觉就有几丝寒凉之感。

长谷四沿薄雾如丝,经这晨光一照,便渐渐散去,而谷底寒雾堆叠,竟然越发浓郁,原本隐约可见的花丛与密林,此刻竟然全部隐去,半点也瞧不见了。

寒雾如雪,在水泽四面越结越厚,最后竟叠出一座百余丈高的环形雾山,朝阳之下流光溢彩,七色纷呈,且不住地翻飞变幻,变化出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模样,似人群涌动,又似禽兽奔飞,叫人目不暇接。

雾山越堆越高,底层雾气终于不堪重负,在无数禽鸟欢鸣之声的催动之下,轰然崩塌,磅礴雾气如同雪崩一般迅速奔下,涌入谷内乳质的雾流中。一时间,谷内雾流翻腾,似海中巨浪一般,一波又接一波,自水泽向四周奔涌去,层层叠叠的雾气拍打在峡谷周围的绝壁之上,立时翻飞上涌,冲起几十丈高,然后四下溢散,恰似巨浪冲击海边岩石是纷飞的水浪。

层叠的雾浪引得鸟群更加的欢愉。

孔慈抬头远望,一张俏脸正对着初升的红日,立时便被映照得嫣红如花,加上一身云雾一般翻飞的彩带,整个人越发的出尘而娇艳,便如文琴这般好看的女子也不由看得痴了,当下叹道:“姐姐,你长得好美呢!”

“是么?”孔慈转过头看着她,脸上没有丝毫因为别人会心的赞赏而发出的笑意,却反倒是苦笑起来:“那又怎么样呢?你看这藤萝园中姐妹不下千人,哪一个没有倾城之色,随便一个都足以让尘世众生颠倒,但是…”

“但是什么?“席羽而坐的文琴下意识地抠紧了手指,等待面前赤足而立的女子的回话。

“但是这里是藤萝园,在一个只有女人的世界里,美色也许应该是最没有价值的物什了吧。”

女子的脸色无奈而又冷漠,一伸手,用罗袖拂开周围的雾气来,白皙如雪的手指指着脚下无边的云海说道:“就像这如同千山雾叠这般世间绝无仅有的云海奇观,它可是无数寻常世人跋山涉水,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大饱眼福的奇迹啊,但是倘若你一刻不离地与它呆上十九年,你还会觉得它是那么气魄和壮观么?”

想不到得到这样的回答,文琴一时间惊讶万分,但在一经思索之下,心底有不得不赞同她的想法,仅仅是在过去的这三个月,自己对这一方幻境所持之新奇崇佩之感便已所剩无几,何况是十九年的日日面对呢?

不知怎的,面对这样一个阴郁的女子,听了这样一段阴郁的话,文琴的心里也渐渐阴郁起来。

“孔慈姐姐,这些天,我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思量一件事。”静默了片刻,文琴又挑起话来。

也许是感觉到对方的心里也有想吐露的话,孔慈也变得几分认真起来,转身坐下,问道:“是么,可以和我说说吗?”

“你说,我们谷中这么多的姐妹,大都是不足周岁便被送到此处,每日御鸟练剑,月中列行祭祀…”显然又是一个敏感的话题,文琴还是有些犹豫,但终究没有忍住这样的冲动,“难道我们真的就要这样一辈子呆在园中,平平淡淡,庸庸碌碌么?”

“那是自然!”等到的竟然是这样一句忤逆之言,孔慈心里猛得一跳,言辞在一瞬间异常严厉,“你到园中也有三个月了,这么长的时间里,除了历代宫主,你听过有几个人可以随意出谷!便是我在园中十九年,也只是三个月前虹彩宫主远嫁昆皇,我才奉命到澎谷宫与天策宫一行,而且不足两日便已返回。你刚才的那些话,对我说说也便是了,藤萝园乃教中胜地,规矩甚严,不比其他五宫,以后千万不要再对其他人提起,要是被人听去,报到宫主那里,可不是几句责备就能了事的!”

“这些我自然知道,不会对人随意提起的。“孔慈的一番责备,让文琴疑惑不以,心中喃喃问自己:这三个月中新来的二宫主扶摇不也经常对自己提起宫外之世界,忧叹园中清冷么?为什么她能讲,而自己却要闭口敛舌,一言不发呢?但一看到孔慈一脸的严肃,也终于还是将这番话咽回腹中,没有说出,却是顺着孔慈的话答应下来。

“如此甚好。来也有一些时间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宫禀报吧。”

言罢,将素手一翻,飞快的捏了个法诀,便见那两只鸿鸟双双飞到她的面前,啊呀怪叫,在夺目红光闪耀之下,迅速缩小,眨眼之间便化作不足手掌大小的物什,却是两片用金丝扎成卷的布帛。

孔慈将两卷布帛握在手中,云袖轻挥,便已驾驭鹤羽倒折而回,复往悬岛飞去。文琴一言不发,也连忙握诀御羽,紧随孔慈而去。满天的鸟兽又是一番欢腾,彩翅扑跌,嘶鸣不已。

这样的时间里,长谷四周清冷的晨雾又反复浓郁了几次,却终是敌不过晨日阳光的倾注,在缕缕不绝的微风中,终于消散不见,原来被掩盖住的如同刀锋一般的群峰也完完全全的显现出来,和着长谷深处仍然胶着的冷雾,将这一日的云海奇观带到了终点。

藤萝园乃是峨嵋仙山西面的一条狭长的山谷,宽逾万丈,长达千里,因谷底有千年寒泉,四季浓雾不断,每日拂晓之时更是雾浪如潮,翻腾变幻,经久不散,乃是西岳群山中的一幕奇观,引得不少的侠客俊士来往趋鹜,前仆后继,无数人更是为了目缘奇观而在高山险道中失了性命。

两人御羽而行,转眼之间便来到悬岛跟前,正要往那洞中飞去,却听身后遥遥传来一声尖鸣,声音洪亮高亢,惊得鸟群四散逃逸。

两人齐齐转身,同声惊道:“天策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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