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雅君浑身酸胀乏力冒虚汗,赖在床上懒得动,连吃饭都是母亲给她端进卧室。母亲以为她患感冒,无怨无悔地伺候了两天,卓雅君依然没有下床的意思。母亲心疼得直唠叨,催促她到医院检查身体,别哪儿出了毛病。
卓雅君娇滴滴地说:“老妈,我什么病也没有,就是心力交瘁,想赖几天床,多享受些母爱,世上只有老妈好啊!”她没敢提婆婆闹小酒馆的经过,担心母亲清楚欠款内幕后,为她担更大的心,况且母亲至今认为她卖房,主要是因为睹物思人心忧伤。
母亲慈祥地注视着她,温和地说:“你从小娇生惯养,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成人。你要老这样撒娇,我可回海惠老家了,以后没人伺候你们母女。”
卓雅君已打算起床,只是想撒撒娇。她懒洋洋地说了声:“老妈,我再赖最后半天,午饭后保证主动起床。”
母亲装作态度强硬吓唬她,却没有丝毫的强硬,继续采用唠叨的口吻说话:“别再和老妈讨价还价了,快起来洗个澡,该去照料小酒馆啦。自家的小酒馆自己不去照料,交给别人你也放心?”
卓雅君躺在床上与老妈斗嘴:“别人也是人,而且对我忠诚老实百依百顺,用人不疑嘛,有啥不放心的。”
母亲虽然是准佛家弟子,吃斋行善也念经,但属于自学成才,从未参加佛教组织的任何集体活动,显得比佛家信徒更现实些。她怕女儿掉以轻心吃了亏,便善意地提醒道:“咱平常百姓家做事全靠自己,应有菩萨心肠,也靠罗汉手段。人心隔肚皮,自己的事需要自己用心料理。”
卓雅君嘴上应承母亲,说她明白这些俗理儿,其实根本没往脑里灌输。她伸个懒腰,故意撅着小嘴抱怨说:“我把自己套牢在小酒馆,恐怕这辈子也难解套。老妈你也太吝啬了,女儿再赖半天也反对。疼是妈,狠也是娘,谁让咱是老妈的女儿。”
母亲轻戳着卓雅君的额头,口气坚定地命令:“别和老妈贫嘴了,小酒馆等着你去把守。自家的东西,要自己做主,别人再怎么替养,也不如亲养的亲。”
磨磨蹭蹭快到饭时,母亲舍不得卓雅君走,唠叨着说:“小酒馆的菜怎么往家常便饭上靠,也没家里做的家常。老妈允许你在家吃午饭,但是晚饭前,你一定赶到小酒馆,信人不如信己。”
卓雅君像只欢快的小鸟,这种状态已经埋藏多半年,只有在母亲面前才表现得如此率真。娘儿俩说着体己话,等着司马小青放学回家吃饭。
卓雅君午饭后立即实施赖床行动,一直睡到下午近五时,极不情愿地起床梳理打扮,然后腾云驾雾般下楼,以步代车溜达到小酒馆。
她直奔坚守吧台的刘小丫问情况,听说过去两天的营业额继续超五千元,今天仅中午就收入近三千元,突破五千元基本成定局。她犹如吃了兴奋剂,差点蹦起高来。
表姨难得如此高兴,刘小丫也跟着高兴,表姨的高兴就是她的高兴。她压抑着高兴的光芒,试探表姨的高兴指数:“表姨可别高兴太早,咱小酒馆照这样发展下去,你真该出血请我吃小店韩国料理了,我的胃口因看你高兴,越来越膨胀,小心吃穷你。”
卓雅君回归淑女面目,脸上仍然飘逸着红晕,很大气地回应:“就知道吃小店韩国料理,小丫头的品位太低了。还是上次答应你的话,去黑岛料理吃大料理,表姨也舍得请,到时把你吃成大肚子,难看死你。”
刘小丫感觉出表姨今天真高兴,有时她的高兴是伪高兴。真高兴就好办了,宰表姨大头没商量,越宰她,表姨越高兴。刘小丫继续为卓雅君助兴:“表姨咱说好的事,可不允许变卦,那我吃定黑岛料理了。只要吃出品位,肚子大点怕什么,饿它两天便没了脾气,肚子准能投降又小回来。”
她俩对坐在吧台有说有笑,卫姐指挥着服务员干活,却心系吧台边的动静。刘小丫策略地引向那天的半截话,准备亮明态度直奔主题。卓雅君的电话响起流行音乐,刘小丫的第N直觉发出提醒,那个话题又要泡汤了。刘小丫料事如神,快成小女半仙。
电话传来鱼玄木的懒散之音,卓雅君没听清楚,反问道:“美人鱼在哪里打电话?怎么听着像刚睡醒。”鱼玄木加重懒散之音:“众人皆醒唯我独睡,这些日子太扫兴太郁闷,总想找姐妹同学喝点小酒消消愁。”
鱼玄木的郁闷,是指后备干部考察的事,卓雅君清楚所指,却没点破,怕刺激她脆弱的神经。卓雅君以理解的心态说:“就那点屁事,也值得大风大浪都见过的美人鱼发愁。你教育开导别人的本事大着呢,如今跑到谁家去了?”
鱼玄木无奈地解释:“此一时彼一时,马列主义尖朝外好使,摊到自己头上全傻眼。”卓雅君转移话题:“快吃晚饭了打电话,肯定有喝酒的想法。”
鱼玄木没回避实质性问题,说:“我就想叫你和青昭陪本鱼开心解闷。”卓雅君说:“那敢情好,你俩先上开心网开开心,再来小酒馆解解闷。”鱼玄木蔑视地说:“天天吃那几道破菜,多么家常也乏味。我在黑岛料理定了大包间,吧台与操作台连着,师傅可以现场为我们料理韩国风味,绝对够品位上档次。”
刘小丫埋头整理账目明细,侧耳偷听卓雅君和鱼玄木的电话,掌握了她俩交谈的大部分内容。鱼玄木提到黑岛料理时,刘小丫下意识地舔了舔嘴,低声叹道:“她俩怎么会与我心有灵犀?”
卓雅君羡慕地说:“当领导就是好,想吃啥有啥吃,关键后边跟着专人结账。”她发现了刘小丫的舔嘴动作,补充说:“对了美人鱼,有个小事。我刚答应请小丫去黑岛料理吃大料理,你便在黑岛料理安排就餐,咱仨属于心有灵犀一点通。我叫着她凑个热闹如何?省得我再破费,小丫头肯定也念你的好。”
鱼玄木没弄清谁是小丫头,疑惑地问:“小丫头在哪里?”卓雅君立马回应:“正在我身边听你的电话。”鱼玄木忽然明白了小丫头是谁,挑明道:“你说的是表外甥女刘小丫吧,那个小丫头片子像个鬼精灵,特讨人喜欢。好的,一定要带上她,就说我要吃开心果。”
刘小丫被两个美女来回称赞,心里甜如蜜,脸上却红一阵白一阵。
卓雅君交代鱼玄木别挂电话,听她当面征求意见,便笑呵呵地对小丫讲:“难怪好几个人夸你是鬼精灵,你简直是小半仙,咱俩才争论过到黑岛料理猛撮一顿,马上有人做东请你去吃,晚上咱俩一块走。”
刘小丫明知故问:“谁能请我?”卓雅君说:“美人鱼姐姐。你乱给她起外号‘美人鱼’,她可喜欢你啦,真是美人惜美人。美人鱼姐姐孤芳自赏,她喜欢的女人算我在内也没几个。”
刘小丫贫气地回应:“表姨你真不谦虚,比美人鱼姐姐还自信。我倒是很想去,沾些少妇级美女们的仙气,可是手头的活怎么办?尤其账目明细尚有个尾巴,晚上结账缺少替身,你放心我还不放心呢。”
卓雅君只当刘小丫故意矜持,劝道:“择日不如撞日,把手头的活儿交代给卫姐,她替你顶一晚上,咱们早去早回。”
刘小丫固执己见地说:“你的酒馆自己不上心,我可得坚守阵地。因为你是我表姨,委任我当副总,责任重于泰山呀,说啥也不能擅离职守。”
卓雅君无不遗憾地说:“表姨叫你去吃韩国大料理,开开眼界放松心情。既然小丫头忠于职责固守小酒馆,表姨打心眼里感激。等月底结清账,我绝对践行诺言,单独请吃韩国大料理。”
刘小丫暗暗着急,表姨难道是榆木脑筋,点到了脑门还不开窍。她变脸客气道:“表姨代我谢谢美人鱼姐姐,哪天她来咱酒馆,我一定破例尽地主之谊,把美人鱼灌成醉鱼。”末了她又追加一句话:“您早晚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她俩在闲扯,鱼玄木那头干等着,卓雅君想起了回话,鱼玄木已经挂掉手机。
卓雅君赶到黑岛料理大包房,料理的操作吧台豪华气派,占据三分之一的空间,吧台前转动的高档靠椅搭配得体,流露出酒吧的风情。包房里专门开辟了喝咖啡专区,既温馨又高贵,绝对独具品味和情调。她久居小酒馆当住持,虽然来过两次黑岛料理,但全身心依然感到压抑,今天决定施展乾坤挪移法,把自己埋在暖色真皮沙发里。要了杯加冰咖啡,细品慢饮,小资的作派渐渐融入咖啡,她的情绪也还阳。
鱼玄木斜坐在对面,也是一副标准喝咖啡的姿态,把心思注入咖啡,再一点点喝回来。
两人无言又无语,其实都在用咖啡对话。包括品尝的节奏,出勺的角度,加冰的块数。
喝咖啡与喝酒比较,喝酒属于武林中的外家功夫,过招必须有形有量,招数就是形形色色的酒精,看谁喝到最后永不倒。喝咖啡则相当于武林高手比内力,大招无形,什么都不是招,什么又全是招,甚至眼神的取向都与招数有关。
鱼玄木总结出非经典没普及的结论:喝咖啡的女人最难对付。
刚才电话里有说有笑,此时却无声胜有声。她俩没话说,并不等于没沟通,都想给对方留点静寂的小空间,独自消化吸收独自的心思。相当于佛教里的修禅,又类似道教的打坐。等到酒肉穿肠过,情绪抑扬顿挫没有准,心思一片大乱,佛祖道祖谁堪忍受恶劣环境?
王青昭韵味十足地推门进屋落了座,发现包房里气场有点凝滞,觉得有必要重新调整气场。她快言快语地说:“我今天酒兴特高,申报的国家级课题项目刚获批复,想喝点酒疯狂几把,你俩谁也别败坏酒兴。玩咖啡我不在行,喝情调红酒可以比试比试。”
鱼玄木从容淡定地说:“今天就咱三个人,怎么喝也喝不出气氛,不如叫几位男士助助兴。”王青昭总爱语出惊人:“想叫鸭子去夜总会,这等高贵典雅的地方,鸭子哪能入流。肥水不流外人田,干脆叫圈子里的良家男人,和他们喝酒,至少心里踏实些。”
“你总是语不惊人不罢休。”鱼玄木评论王青昭的同时,分明被调动出艳情,语调很婉约地说:“趁着良家鸭子们没来到,咱们喝点情调红酒,学学青昭同学如何情调。”
操作台在吧台的内侧,料理师傅随时准备操作,服务生正为清酒加热,只等几位美女坐吧台。
她仨想说些绝密级的私房话,坐在吧台,面对外人显然难为情。鱼玄木召唤服务生开瓶外国干红,随意点了几个小吃,命服务生站在吧台候命,她们暂且在咖啡区自己为自己搞服务。
每人高脚杯里倒进四分之一的红酒,鱼玄木报幕:“仨姐妹级同学小聚,先请青昭同学展示情调红酒,我和卓君跟着情调。”
王青昭的嘴里吐不出象牙,一本正经地忽悠两位同学:“所谓情调酒就是调情酒。这个问题不用我细讲,影视剧和男女情感文章展示很明白,只是你俩不善于发现和总结。男女间端着咖啡调情,有情调却缺乏激情,因为咖啡里没酒精;碰着冒泡的扎啤杯调情,略嫌粗放少情调;再就是半斤白酒下肚调情,情调早跑进肚子了。唯有喝红酒调情,方能调出色彩和味道,充满大小情调。”
卓雅君喝咖啡当然向着咖啡情结,她们换成喝红酒,理应到红酒里寻芳菲。她优雅地端着高脚杯,不用刻意经营,便散发出现代版的古典美。
王青昭呆呆地瞧着,决定从卓雅君试水,再到鱼玄木处升华,最后自己拉下帷幕,完成调情三部曲。
她性感十足地碰下卓雅君的杯,故作高深地感叹:“这么正点的小可人,却长时间无人消受,真是浪费美女资源呀!”
卓雅君羞涩地回应:“青昭你这是说啥,孤独寂寞守空房,也是女人的一种享受。”
王青昭好为人师地教导:“调情既有色情的意思,也可认为把男女心间的情怀调出来。比如卓君妹妹,明明对那人具备上等好感,而且俩人属于绿色天然的绝配,总也没见有多大进展,委身于人更是一句空话,难道你就没有试水的心?”
卓雅君的小隐私被首次亮相,这次她没有回避,迎着王青昭辛辣的目光向上攀援,大大方方地说:“青昭姐说得对,他有点意我有些情,我渴望他大胆主动地迈出第一步。可他总在观望徘徊,不肯越雷池半步。我反感厌恶的男人,苍蝇一样围着我转,想方设法逼我就范,我若不从,他变本加厉地对我使坏。这人间的情调,是谁定的弦音?”
王青昭怕话题形成悲天悯人的局面,和卓雅君打起哈哈腔:“这事交给我办好了,那人来了后,咱姐仨猛灌一个点,把他灌得醉眼迷离,你再放放电,保证能让他求着你就范。”
卓雅君掉进伊甸园,幻觉中司马相关红着眼,朝她扑过来。
鱼玄木笑骂道:“青昭教授真如教兽,别拿小君穷开心,你看她已经进入幻境了。”
王青昭也不甘示弱,回应道:“卓君的情基本已调出来,该轮到美人鱼你了,这叫送情上门。说说你的调情理论,最好和实际相结合。”
鱼玄木的气质绝佳,高贵中泛着些许冷艳,给人神圣不可侵犯的印象,可是偏偏男人们都想侵犯她。即使欠缺肢体语言,心猿意马也能过足色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