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副局长他们的酒局,安排在卓君小酒馆。开场后三十分钟,他给司马相关打电话,意在催促和提醒,即使中途变卦去别的场合,也莫忘单位弟兄们这场酒。
间断地打过两遍电话无人接,黄副局长借着去洗手间的空当,坐在吧台处打第三遍电话,仍然无人接。他见张二爷也在厅里转悠,便招呼道:“我给司马局长打电话没人接,那家伙可能怕我敲竹杠。二哥,用你的手机打一下,试试司马局长的底线。”
张二爷顺手拨通司马相关的电话,直到出现盲音,也无人接听。黄副局长感到纳闷,司马相关没有拒接电话的习惯,准是电话放错地方了。
卫姐凑过来显身段,张二爷对她已缺乏原有的热情,倒是黄副局长和她打得火热。刘小丫心里好笑,这两个老男人好像移交了关系,却仍然相安无事,老男人就是比小男人大度包容。
黄副局长惦记着司马相关的电话,灵光忽闪,问卫姐:“卓老板今天没来上班?”卫姐回答:“来过又走了。”黄副局长问:“你知道她去哪里吗?”
卫姐干瞪着眼,怀疑黄副局长打卓雅君的歪主意,心里隐隐不快。你和我挂靠没几天,吃着锅里想着碗里,男人变心也未免太快了。于是她懒洋洋地回答:“老板是这里的老大,她去哪里应酬,怎么会告诉我?”
黄副局长察觉出卫姐眼里的内容,赶紧解释说:“我突发奇想,司马局长可能与她在一起。弟兄们等着吃司马局长的串啤,等得快蓝眼了,总不见他回话,无论如何要挖出他来。”
卫姐的胡乱猜测落了地,表情舒展地拍着黄副局长说:“快快进屋喝酒,电话的事别多想了,该回话时司马局长肯定会回话。”
刘小丫对卫姐的恶感指数攀升,尤其厌烦卫姐见异思迁待男人的作风,发自脚心的不感冒。她的鬼点子直往外冒,冷不丁地说:“我知道卓老板的去向,谁要想求解,必须付费咨询。”
黄副局长和张二爷同时说:“小丫头够坏的,你知道不早说,成心看大人们笑话,有啥条件尽管讲。”
刘小丫摇头晃脑地说:“看在俩大男人对我表姨特别虔诚,免费告诉你们吧。她和美人鱼姐姐在黑岛料理吃大料理,或许司马大官人也陪着,他的任务是专门给美女们算账。”
刘小丫故意给卫姐难堪,卫姐脸色发窘地悄悄离去。她在焦虑,近来刘小丫明显地和她不对付,成心给她主管的事出难题。小丫头嘴甜时比蜜甜,嘴若发刁比小辣椒还辣,人小鬼大心事重,又是卓雅君的心腹,若不随时防着点,不知哪天被算计个狠的。
卫姐暗暗地嘱咐自己:别拿小丫头太当小丫头,轻敌会毁掉利益链。
黄副局长今天犯了邪,非要弄清司马相关的行踪方死心。刚才司马相关电话里告假,提及和财政局领导吃饭,黄副局长当时没多联想。现在听刘小丫认真地忽悠,他相信刘小丫的答案更真实。他同司马相关身边的两位大美女刚刚建立革命感情,受交往深度广度的限制,未敢公开大胆地随便联系,便把光荣的任务交给下家,指使张二爷摸清动向。
张二爷感觉司马相关可能要有灾情,便积极主动地响应号召。他给鱼玄木发出信息:鱼局长打扰了,司马局长是否和你在一块,打电话不接,有急事找他。
司马相关忙于教训服务生,根本顾不得电话,也没有被电话骚扰的反应。鱼玄木似是而非地回信息:他正在培训服务生,讲完课后,我转告他回话。
张二爷转达了鱼玄木的信息,黄副局长说:“司马局长只要有音信就好办了,我先回屋照应众弟兄同事们,有啥进展告诉我,弟兄们等着吃他的串啤。”
张二爷拍着脑门说:“没问题,我也回雅间报到,咱今天喝酒两便,谁也别敬谁了,有啥情况我及时向黄局长汇报。”张二爷随即回信息:拜托鱼局长,弟兄们在等着他。
鱼玄木关注着局势动态,情绪随着两人的表演上下起伏。司马相关和服务生达成谅解,她忙于下酒催菜,忽略了张二爷的信息。
自称杜某的老板意外搅局,而且大有破坏局势稳定的可能,恐怕司马相关难以收场。鱼玄木记起张二爷的霸道,迅速给他发信息:司马局长和酒店老板发生冲突,张二哥要做好援手准备。张二爷回信息麻利:需要我去的话立即发令,张二绝不当缩头乌龟。
鱼玄木冷眼观虎斗,觉得司马相关已被拖下水,想拔腿碰到沼泽地,按常规使招没取胜的把握,必须依靠野路数解决问题。
她明明白白地发布信息命令:张二哥快动身,多带几个人,到黑岛料理保平安。
张二爷哪敢怠慢,放下酒杯说:“怕嘛来嘛,我的哥们儿遇到难题,弟兄们有种的跟我救驾。”不容分说,司机和桌上几个酒肉朋友立马随他走人,也没向黄副局长打招呼。
坐在头辆车上,张二爷给鱼玄木回信息:鱼局长别着急,先拖住狗老板,我最迟一刻钟赶到。鱼玄木回应:好的,慢点开车,莫出事故。
鱼玄木心里有了底气,开始发送新一轮信息,当然不是发给张二爷,而是对准黑岛料理的幕后老板。她的精力全用在找外援,自然没直接参与包房里的冲突。
借着王青昭温暖的手,司马相关平复了心态,大脑变得清醒又理智。他口气很局长地对杜某说:“料理我们可以不吃,但自带酒水被你扔到窗外,必须给我个说法,不然的话,你想完事我还没完呢。”
王小吉觉得与醉鬼闹下去没啥意思,也配合王青昭往外推司马相关。鱼玄木忙着接发短信,尾随其后没言语。
杜某回味着香手耳光,依然傲气十足并不认头,摇头晃脑地说:“我是这里的老大我说了算,你违反本店规定,就他妈的给你扔了。要是不服气有意见,你爱找谁找谁去,少在这啰唆,快给我滚人。”
司马相关的怒火再次迸发,国骂当头回敬道:“你别他妈的长腰子,新运市总有说理的地方。咱叫派出所和工商所来评评理,不信你就没有大小头,不信就没人能管你。”
带着怒气说气话越说越来气,他掏手机要拨电话报警。
鱼玄木用力捅了捅司马相关,压低声调说:“你着什么急?报哪门子案?若嫌事情闹得小,快去把那小子修理一顿。你是啥身份的人,莫要跟下三滥醉鬼一般见识,传出去会被人当做笑谈。咱先走咱的人,自有后来人收拾醉鬼。”
司马相关认识到问题的本质,没再坚持己见报警,顺从地向外走人。
杜某听说司马相关要报警,也掏出手机打电话召人。他边打电话边拦住司马相关等人的去路,叫板说:“想滚也得结完账,你以为这里是大排档?”
鱼玄木使劲推搡了下杜某,双眼放射出冷艳的光芒,斥喝道:“你躲一边歇歇去,别给脸不要脸,还想当恶霸不成?”
杜某色迷迷地回答:“小姐,手放老实点,莫要调戏本老板,我是好男不与娘儿们斗,否则的话,刚才就把那个小娘儿们办掉了。”
鱼玄木怒不可遏地骂道:“你妈才是小姐,我非抽你个不要脸的流氓。”伴随着话语,她也赏给杜某俩耳光,从响声判断,比王青昭的两记耳光要清脆三五倍。
杜某尝到霸王花的滋味,晕头转向地往门上撞,差点跌倒在地。
门外忽地涌进五六个保安,发现杜某一副吃亏的模样,领头保安X满脸黑社会地叫道:“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欺负杜经理,他娘的活腻歪了。”
杜某晃晃悠悠地站直身,嘴里像含了茄子般说:“是他,是他,就是他。”杜某的手指不听调度,围绕司马相关的身子画圈,勉强锁定司马相关。
保安X高声叫骂:“你是哪来的野杂种,到本店里闹事还打经理,他妈的翻天啦。”几个保安蜂拥而上,要对司马相关下黑手。
司马相关毕竟行伍出身,见形势逼人要遭黑手,端着马步架子准备防守反击,起码少吃点眼前亏。
就在司马相关陷入包围的瞬间,张二爷带领一小队人赶到。他的司机“黑拳老三”冲在最前边,挡住司马相关的身子,出手就是三拳。两个保安应声倒地,保安X侥幸躲过一拳。
保安X自恃练过擒拿格斗,欲与“黑拳老三”比高低。他看清救驾的是“黑拳老三”,立马收住拳,十分意外地说:“三哥,怎么会是你?”
“黑拳老三”也看清了对方,板着脸说:“老五快走开,司马大哥是我老大的铁哥们儿,五弟莫要蹚浑水。如不听劝阻,别怪三哥翻脸拳下无情。”
他俩原本同师学散打,虽然没有走结拜之路,但也算超一般意义的兄弟。
保安X暗忖,怎么偏偏是三哥,打又打不过他,轻易地走人,显得对杜老板不义气,看来我的工作要干到尽头了。他以商量的口吻说:“三哥,咱俩各为其主,请你别对杜老板动粗。我马上让开路请你们先走,以后有什么事,由老大们自行解决。”
“黑拳老三”听着在理,眼光投向张二爷求答案。张二爷口气坚决地说:“肯定不行,杜某无理取闹,竟然把司马兄弟的红酒扔下楼,一定要给出满意的说法。如果扔了白扔,休怪二爷把包房砸成稀巴烂,也算是对等交换。”
杜某醉到深处不知醉,指着张二爷破口大骂:“你找谁的,敢到老子地盘动粗撒野,你动动包房里的一根地毯毛,我把你的蛋清挤出来。”
“黑拳老三”闻声往上冲,保安X死死抱住他,哀求道:“三哥给小弟留点面子,砸东西可以,千万别伤害杜老板。”“黑拳老三”欲翻脸,狠狠地说:“五弟,你快快松手,我今天非把姓杜的蛋清挤出来。”
俩人贴体纠缠着,追随张二爷的其他小弟们腾出自由身,试探着对喝咖啡的茶几开砸。
张二爷哪管杜某真醉装醉,大声发出动员令:“弟兄们,尽管给我砸,出了事二爷兜着,我真想看看谁的蛋清多。”
鱼玄木大惊失色,该到场的人只来了一半,那一半再拖后几分钟,局势有可能完全失控,包房面临灭顶之灾。
仨美女喝咖啡喝红酒的杯子满包房飞,相继破碎在硬体处。杯子碎出声势,张二爷没有罢休的指示。小弟们按照先易后难的原则,跳到茶几上蹦。茶几结实坚硬的躯体挺着不破碎,几个弟兄见脚踹没能雁过留声,便探下身子抬茶几,准备抬高后加力摔,给茶几拔几根毛。
如果摔碎茶几,接下来恐怕就要进攻吧台,包房距稀巴烂仅半步之遥。
司马相关也有些沉不住气,担心小集赶大了,自己难脱干系,追究责任的话被连带进去,最主要是担心出现人员伤亡。
他示意张二爷吓唬吓唬杜某,砸几下见好就收。张二爷已经砸出豪情,支使司马相关等人先走,他好汉做事好汉当,谁笑到最后才算真好汉。
包房里折腾到节骨眼上,从外边风风火火地赶进一群人。为首的男中年声音洪亮地叫道:“砸得好,砸得妙,这等德性的老板开店,就要砸个稀巴烂。”
包房里的人们愣住了神,抬茶几的小弟也向中年人行注目礼。张二爷发觉形势逆转,吆喝小弟们继续操练。
中年人转变口气平静地说:“请且慢,有话好好讲,讲不好再砸也不迟。”他走近鱼玄木套近乎:“鱼妹子休动怒,全怪大哥来晚了。妹子带人给大哥捧场,却遭到非礼遇待遇,大哥正式向你道歉,向你的所有朋友道歉。”
中年人抱拳环视一周,最后定格在张二爷处,不卑不亢地说:“老兄息怒,请交代手下弟兄们歇歇吧。”
张二爷没弄清怎么回事,凭直觉判断,中年人冲着鱼玄木示弱,肯定大有来头。他隔空用意识与鱼玄木的意识对流,得到了住手的暗示,趁机挥了挥罢砸的动作,包房陷入片刻沉寂。
领头的中年人叫马清远,是黑岛料理的实际投资人。他与鱼玄木的大嫂子从小学开始同学,没等同学到高中,马清远便辍学了。原来他因为厌学而经常逃学,老师批校长找父母打,四面楚歌很不爽。闹到最后,他的厌学情绪指数达到上限,无论外部环境如何变化,厌学情绪指数居高不下,发誓再不踏进学校半步。
辍学后的马清远从小工做起,这个行当跟着跑跑,那个行当跟着学学,大字相见不相识,竟然混出小名堂而且越混越大,比那些刻苦学习考上大学的同学还出息,成为新运市的头几号建筑商,仅固定资产就超亿元,总部设在他的发祥地津南市滨海新区。马清远在新运和津南两头跑,亲戚朋友们戏称他学官样,当上了“走读式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