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嘻嘻的面容稍微一顿,恢复后极力讨好地说:“分局世界快成为老弟的,也希望给大哥一席之地,我肯定当好排头兵马前卒。既然局长老弟没闲趣,我只好率领单位的一干弟兄吃独食。司马局长缓过劲来,记得要落实承诺请弟兄们。”
听到是单位的人请他,司马相关庆幸自己决策正确。因为事先不知哪些人参加酒场,从后往前推测,他的拒绝恰如其分。
假如答应黄副局长喝酒,满桌子本分局的下属,都奔着他将要扶正提前套近乎,酒后说话缺少把门将军,难免说些不靠谱的过头话。这要传出去一些,他提拔的事,无疑面临一场考察以外的大考验。
司马相关换位思考,简单地打发走黄副局长,于理没错于情欠缺。冷了当年同盟的弟兄心,有可能得罪黄副局长,等于把他推向对立面,或者给自己以后工作制造障碍。
司马相关岂能做亏本的事,变回平时惯用的腔调,语重心长地表明态度:“黄兄,有些事属于心照不宣,没到公开时急着公开,容易引发意外灾难,最好听正道的消息。咱哥们儿是患难之交,谁先得福肯定会共享。晚上替我敬弟兄们杯酒,啥理由没有,提醒弟兄们也别乱讲。”
黄副局长爽朗地说:“大哥明白了,需要弟兄们向前冲的时候,就局长一句话,比什么都好使。”司马相关和善地笑笑,主动起身向前,握住黄副局长的手摇晃着说:“理解万岁吧!”黄副局长犹如对暗号般回应:“绝对理解万岁!”
黄副局长出门后感叹:司马相关真是当官的坯子,提拔扶正的事,已成了公开的秘密,他嘴上却没明着承认,其实思想上已经到位。同当副职时可同患难,他扶正后未必能共享福。如果他是第二个韩悟帝,闹僵了成为陌路人,当年的兄弟情荡然无存,太不值得。应该想开些,趁早换地方走人。找清闲的地方把自己挂起来,那才叫享受真正的清福。
黄副局长那边的酒场推掉,张二爷这边的酒场如期进行。前三杯酒喝过,司马相关宣布卓雅君的喜讯,并给每人送上一份报纸。看过《新运日报》的鱼玄木,第一时间已经与卓雅君通话,惊喜中向她表示祝贺。司马相关通报卓雅君接受采访的事,她并不感觉突然。
王小吉和王青昭下班前看过报纸,心想晚上要聚会,有些该庆祝的话,酒桌上再表达也不迟。司马相关的话音方落,他俩像提前商量过似的表态:“新运树好人典型,就该树这样讲诚信讲情义的女人。”
不读书不看报的张二爷,以及想读书看报没条件的范水水,现场浏览了周军送来的报纸,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和振奋。用张二爷的话概括:“虽然认识卓老板已有段时间,但对她的侠肝义胆还是第一次知晓,男人找媳妇就要找这样的女人。如果我的媳妇能如此处理我的后事,我绝对活着也瞑目。”
张二爷说话太丧气,默默无语的卓雅君赶紧接过话头:“二哥,您就此打住吧,咱们弟兄姐妹们相聚,莫讲不吉利的话。我这样做并非为出名,实属时势逼迫下的无奈。司马光明活着时,对我情深义重疼爱有加,他去那个世界报到,我没理由让他留骂名。我做了就做了,没想宣传出去,小丫背着我答应记者,我也只好顺水推舟。一切都是天意,此事炒到哪算哪,作为当事人我问心无愧。大家都看过报纸,说过笑过便当终结者,那点小事何足挂齿,下面咱们分享司马大哥的喜事。”
王青昭斜了卓雅君两眼,酸溜溜地说:“你俩这是唱双簧,讲来讲去双喜临门。司马大局长哪方面又出彩了?”
卓雅君没在意老同学的歧视,带着挑战的口吻回敬道:“真让你猜中了,司马大哥过几天要由副转正,成为名副其实的大局长。”
众人由衷地替司马相关高兴,好像自己也当上大局长。
王青昭惊讶地说:“野猪林一行没白去,给你俩带来好运气,而且如此神速立竿见影,我恭喜你俩一杯酒。”
仨人痛快地喝干,接下来其他人效仿王青昭敬酒。司马相关乘着五杯酒的东风,携卓雅君回敬了每人一杯酒。
十杯酒下肚,司马相关打下如实交代的基础。鱼玄木再点燃引信追问过程,司马相关详略得当地进行汇报,当然也包括小酒馆斗酒换经费的场面。尽管他故意轻描淡写,众人也能体会出浓墨重彩,甚至比卓雅君上报纸更传奇。桌上几人传花击鼓式的吹捧,把司马相关吹得晕乎乎,但挺美。
虚拟的花,最后落在鱼玄木的嘴中,她心事重重地评价道:“司马相关本领强造化大,以前小瞧了你。我佩服能在平凡中玩出非凡业绩的人,如此玩下去,前途绝对不可限量。可是我感到纳闷,只靠阳光操作,没有灰色搭配,不太可能取得如此如意的效果,司马应讲些走捷径的真手段。”
司马相关接受鱼玄木的敬酒,也答应给她讲讲提拔的真谛,于是移植李局长的真谛说,并将其变成自己的观点进行现身说法:“如果我提拔的事如此简单,没特意请过一次客送过一次礼,你有所怀疑,在这以前我也不相信。可事实就这样简单,关键的关键在于我碰到了机会,而且歪打正着抓住了机会,是机会成就的我。没有机会眷恋,再过十年也轮不着我扶正。”
鱼玄木浅浅地点了点头,扫眼张二爷和范水水,示意司马相关继续阐述他的真谛。
司马相关说:“我这人只知埋头实干,很少抬头问路,周围的同事都认可我,也称赞我具备当领导的素质和能力。但是如果决定你提拔与否的领导不认可,或者因为他不了解你甚至不认识你,周围同事的认可就等于零,没有任何用处。怎么改变这种状况?必须取得决定你命运的领导的认可,首先要让他认识你,这就需要越级寻租或曲线救国。无论走哪种途径,大前提是请客送礼送大礼。”
鱼玄木对号入座发慨叹:“我很有同感,但我的性格决定自己,宁可裹足不前,也决不特意请客送礼。”
司马相关瞧瞧桌上人,张二爷和范水水躲出去了,卓雅君和王青昭竖起一只耳朵,只顾说悄悄话,忠实可靠的听众仅有王小吉。他冲着王小吉点点头,追加并完善提拔真谛。
“我也特反感拉关系走路子请客送礼,主要觉得麻烦累心没尊严。有那个精力,不如在家哄老婆,建立和谐温馨的小家庭,享受天伦之乐。同时我更明白,当今社会环境下,请客送礼是提拔的必修课,送礼不见得被提拔,不送礼绝对没机会,能保住眼前的职位就算万幸。”
司马相关抿了口酒,回顾与反思道:“我注意观察过,那些没请客送礼习惯的人,要么不会请不会送,要么不敢请不敢送,要么舍不得请舍不得送,要么请不起送不起。我不存在这些问题,却仍在坚守职业操守道德底线,看起来也许有些不食人间烟火。但无论如何,我没向请客送礼现象低头,所以只能长时间当副职。正职换过了几茬,我依然为副,人们称我‘副’老大。”
王小吉插上一句话:“你俩的观念未免过于保守,个别系统和单位的职务几乎明码标价,你们要在那些单位工作,光剩喝西北风了。”
司马相关的思路不为所动,提拔的真谛接近尾声,要善始善终地讲完整。他说:“这次我被提拔,显然出于意外,没有特殊时期特殊任务的特殊表现,领导们哪能主动审到我。虽然以后我保持本色观念不动摇,但对请客送礼却多了些正面理解。”
鱼玄木觉得精彩观点快要出台,鼓励司马相关大胆地讲出来。司马相关端杯与桌上人碰杯干杯,空中加点酒油,表达动力更充足了。
他近乎卖弄地说:“领导周边的人天天围着领导转,挖空心思揣摩领导思路,力图给领导留下好印象,至少混个脸熟;外围和基层大批想提拔的人,也通过各种途径接近领导讨好领导,在领导身上投资索官。这些谋求进步的人们,占有领导的空间,领导对他们无法应付无法满足。作为局外人边缘人,工作上根本没和领导接触的机会。即使出现一些接触的机会,也会被顶头上司贪污或扣住。你表现得再出色再给力,无奈起决定作用的领导无从知晓,光怪领导有眼无珠不提拔你,绝对有些冤枉领导。就是你当领导,也绝难对陌生人感兴趣。
“由此就引出请客送礼的正面意义。请客送礼能够拉近与领导的关系,能让领导近距离地认识你观察你,也许喝过几场酒,便会产生好感被欣赏。酒场也是考察干部的延伸地,礼物可以表达对领导的一种尊重。适当地请客送礼,是当代职场升迁提拔的终南捷径。话再返回我身上,如果领导没近距离认识我,仅凭自我感觉良好,远离领导的视线,正职早就飞到有准备的人身上。”
司马相关讲完提拔的真谛,酒场也喝到尽头。今晚酒场气氛显得沉闷压抑,全因司马相关喜事的背后,黑洞般的阴暗面兴风作浪。
散场后张二爷有意喝茶,卓雅君跃跃欲试。司马相关推说浑身乏力,特想回家睡大觉,拒绝了张二爷的盛情邀请。卓雅君的兴致,因为司马相关没兴致,也被打入冷宫。
卓雅君回到家,时间刚好十点整,准备洗洗漱漱看书睡觉。手机铃声响起来,见是东方月的电话,她没好气地挂掉。
如此反复了三次,她想关机拒绝。东方月的信息却发过来:今夜我无眠,有事与你谈。我在老地方,照片让你见。
卓雅君陷入相见恨晚的窘境。东方月的无理纠缠,使她心情很纠结,却又无人倾诉。司马相关要是来电话发信息多好,卓雅君有些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