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毅开始了新的工作,苏叶忙着准备开题,见面的机会确实不多,再加上杨毅的工作单位离城太远,交通又不方便,因此每逢周末,杨毅都要不辞辛劳跋山涉水奔波几十里地跑来看她。苏叶觉得,他们俩就像牛郎织女,日日盼着相见,好不容易相见了,才刚诉完衷肠,还没来得及深入交流呢,搭桥的喜鹊便散了!
距离这个东西,你不在意的时候觉得它会产生美,可热恋之中的苏叶和杨毅却觉得,它实在是个折磨人的存在。一周能腻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都不超过一天,如果碰巧哪天其中一人有事,那可真是争分夺秒的耳鬓厮磨。苏叶站在校门口,依依不舍的缠着他一只胳膊,细细叮咛:“回去了给我打电话,每天都要想我,做梦都要梦到我!……”
女人总是爱说些傻话,明知不可能,却依然乐此不疲。杨毅笑咪咪地,口中嗯嗯应个不停,低头在她脸颊上浅浅亲了一下,戏道:“每次都是这几句,我都能倒背如流了,你就不会换个花样?”
苏叶轻轻拍他一巴掌,嗔道:“光是会背有什么用!你得做到才算,我问你,我说的这些,你做到了几条?”
杨毅抬头望着天,掐着手指头装模作样的数,苏叶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晃晃他的胳膊,笑骂道:“行了!还装!快走吧。”
杨毅笑呵呵地抱了抱她,转身上车。
相处久了,苏叶才发觉,他其实并不总是一本正经,偶尔也会有些孩子气的调皮,逗得她乐不可支。每逢如此,她必然前仰后合,他却只笑微微地看着她,目光中俱是宠溺疼爱,仿佛她的欢乐就是他最大的快乐,往往笑到最后,苏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笑什么,只是醉在他的目光里,觉的心里充满了欢乐,仿佛只有笑才是唯一的纡解方式。
苏叶慢吞吞地往学校里走,三步一回头,直到那辆绿色的吉普再看不见踪影,方才慢慢加快了步伐,跨进小铁门,向右转个弯,迎面过来几人,苏叶晃了一眼,心中一怔,再一凝神细看,脚步不由自主就慢了许多。
是陈晨!苏叶缓缓迈步,望着他越来越近,目光炯炯似乎也正看她,脸便微微红了,正犹豫着要不要打个招呼,却听得久违了的那个熟悉声音道:“苏叶!好久不见!”
苏叶忙收敛心神,伸手捏捏后脖颈,抿唇微笑,“是啊!真巧!你最近忙吗?”
“嗯,最近事情比较多。”陈晨倒是坦然,笑的云淡风轻,“我的留学申请被批准了,过几天就要走,你最近怎么样?开题了吗?”
苏叶心中一突,忽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头迅速蔓延,像是庆幸,像是惆怅;或为释然,或为迷惘,像画板上混在一起的七彩颜料,晕染着,纠缠着,再分不清辨不明。
她微笑着缓缓摇了摇头,“恭喜你了,终于达成所愿!我差不多在十月份开题,这几天正准备呢!”
陈晨立时眉眼弯起,笑的满是真诚:“恭喜你啊!明年就可以毕业了!工作的事情开始准备了吗?”
苏叶想不明白他何以如此开怀,她虽也已放下,可心里却终究还是有些疙瘩,做不到平常心,听到他要出国,虽也为他高兴,可到底还是少了几分真心。苏叶看着陈晨明媚诚挚的笑脸,一时感慨,淡淡道,“谢谢!简历刚做好,还没开始找呢!”
陈晨对苏叶是有些愧疚的,这时便极想为她做些什么,也并不是要怎样,只求安心而已。他低着头想了片刻,笑道:“我有个师兄,两年前毕业后去了北理工,如今混的还挺好的,碰巧也是光学,和你方向差不多。要不你把简历给我吧,我让他帮你推荐一下,这样把握会大些!”
苏叶失笑,她就算求了所有的人,也不想去求他帮忙,更何况,还没到那个地步呢!苏叶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她语音柔和,却透着坚定,陈晨一怔,有些尴尬,轻笑一声,“我还有事儿,先走了,回头有时间再聊。”
也许再没机会了,从此天各两端,再无纠葛,他走他的路,她过她的桥,就像钝角的两条边,从一点出发,渐行渐远,终无望再见!苏叶又细细看了他一眼,依旧俊俏男儿,干净闲雅,笑容清浅如雨后碧洗蓝天,一如当日初见,恬淡温和,却透着生疏,不得亲近。
苏叶坐在草地上,一遍一遍咀嚼自己的心事,看的越是清楚,便越是讨厌自己,明明已经得了最好的,再挑不出半分不如意来,却还是不知满足,仅仅一面,就搅浑了平静心绪!
接起杨毅电话时,苏叶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
“我到了,你忙什么呢?”时空那头的声音低柔轻和,苏叶仿佛看见了他微微翘起的唇角和笑意盈盈的双眼,带着幸福的味道。
“在外面坐着呢!你休息会儿,马上要吃晚饭了。”苏叶浅浅的笑着。
“天这么热,你坐在外面干什么?”杨毅皱眉,“去买瓶水,别再中暑或是上火了!”
苏叶额头抵在膝盖上,指尖绕着几根草叶,不紧不慢道:“不想动,你帮我买吧!”
杨毅被顶得语塞,笑了一声,逗她道:“好,我买好了等你过来喝!”
一句暖心的小情话!
苏叶便也笑,抬头望望天,心情好了许多,就像突然被人拉离了不切实际的梦境,睁眼一看,周遭一切真实亲切,远胜梦中的虚无缥缈。
“回去吧!记着买水喝,我晚上开完了会再打给你!”杨毅叮嘱。
苏叶挂了电话,懒懒起身,就近找个便民店买了瓶水,慢悠悠往食堂去,一路走来,遇到的俱是些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情侣们,搂抱在一起亲亲我我的,勾肩搭背打情骂俏的,十指相扣喁喁私语的,嬉笑打闹乐不自禁的,看的苏叶心中怅怅艳羡不已。
到了食堂,端着盘子坐下,一抬头,对面一对正互相喂饭,目光相对处深情款款,柔的似要滴出蜜来,苏叶觉得扎眼,便端着盘子挪到邻桌的空位上,随意向周围瞟了一眼,这一瞟不打紧,苏叶的心都要碎了,这个世界真是太疯狂了!还让不让孤单的人活着了!
苏叶草草扒拉几口,匆匆逃出食堂,推了自行车站在路口犹豫不决,该去哪呢?
她没心情搞科研,又嫌寝室里冷冷清清的太孤单,看看周围尽皆出双入对,苏叶恨恨的想,哼!欺负我男朋友不在身边啊!
杨毅开完会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他夹着军帽从会议室里出来,等在一旁的文书张赫忙上前偷偷拉住他,小声道:“营长,你女朋友来了,在营区大门等着呢,刚才开会,我没敢进去告诉你。”
“谁?”杨毅吃了一惊,皱着眉头问张赫。
“你女朋友,说是叫苏叶。”张赫看他不喜反惊,说话便呐呐地,蚊子哼哼一般。
杨毅却听清楚了,愣愣的说不出话来。张赫被派到他身边还不到两周,摸不清他的脾气,见他沉着脸不说话,便暗暗猜测可能两人正闹别扭,领导并不想见苏叶,便陪着小心试探着问:“要不我先让她回去吧?就说你会还没开完,今天没法儿见面!”
杨毅低咳一声,不好意思地笑笑,拍拍张赫的肩膀,“是我女朋友!她大老远来了,你再编个谎话把她给骗回去,我以后可就有的苦头吃了!”
张赫挠着后脑勺,窘迫的笑,杨毅边拨电话边道:“没事了,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去接她就好!”
苏叶等在岗哨处,等的耐心几乎都要被磨尽了,才等来了杨毅的电话,她撅着嘴,凶巴巴地问:“在哪儿呢?你再不来我就回去了!”
杨毅又是哄又是道歉,好不容易稳住苏叶,脚步如飞,急匆匆的往大门口赶。
苏叶靠在铁栏杆上,琢磨着一会见了面该怎么修理他,想了一会儿,又觉得好笑,今天这事真要理论起来,其实是她自己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怨不得别人的!苏叶叹口气,她其实是想给他个惊喜的,结果惊喜没弄成,反倒给他添了几分胆战心惊,也给自己添了一肚子委屈和烦躁。
远远地,苏叶看见他步履生风的连走带跑,心里的不满和委屈便一点一点的消散了,待离得近了,又看见他额角脖颈处汗水淋淋,呼吸也起伏不稳,脸上俱是讨好歉意的笑,心里更是再生不出半点气来,满满的便只剩下喜悦和满足。
苏叶忍着满心欢愉迎上去,背负着双手歪着脑袋问:“你给我买的水呢?”
杨毅一怔,旋即笑道:“马上去买!”
苏叶扁扁嘴,笑眯眯地:“还没买呢?那算了吧,白来一趟,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