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你一定要在杨总面前说几句好话……”他的表情紧张得似乎要崩溃。
紫屿从他身边走过去,又有点好奇地回过头:“你昨晚不是很嚣张的样子吗?说可以让虞董事长炒了杨溢,为什么今天又非让我跟他说好话?杨溢生不生气很重要吗?”
周禹星睁大眼看着她:“当然重要了,他目前是虞面前的第一红人。”
“再红也不过是个下属,你爸爸跟虞董事长不是至交好友么,还怕他?”
周禹星愣了一下,摸摸脑袋说:“我爸说杨总和虞董事长的关系不一般,你是他的女朋友,怎么不知道吗?”
“怎么个不一般?”
周禹星的神情有点不自然:“不知道就算了,我走了。”
紫屿觉得他很不对劲:“你不说的话,我就去跟杨溢说你今天又拦在公司门口欺负我。”
周禹星叫道:“你说过的话怎么能反悔?”
“你不知道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吗?”
周禹星的眼珠子都快瞪得掉出来了,半天才泄气地说:“我爸说,杨总是虞董事长的私生子,所以……喂,你怎么了?”他伸手在紫屿面前晃,她却两眼发直,压根没有任何反应。
“我……我还是走了,你别忘记那事……”周禹星赶紧把鲜花塞进她手里,掉头就跑,生怕她一个不对劲又说自己对她怎么样。
紫屿捧着花心神不宁地进办公室。
“迟到了。”吴冕站在她的位置上翻白眼。
“哦,对不起。”
“进我办公室来。”
紫屿跟着他进去,吴冕口沫横飞地跟她交代了一堆任务,然后发现她没反应,他老人家脾气就上来了,一拍桌子吼道:“楚紫屿,我跟你说话听见没有?”
“哦,啊?”
“你当我是空气啊?就你这工作态度我早该炒你十八次鱿鱼了!”他老人家一激动就忘记紫屿辞职时是谁拼命挽留了。
“对不起。”紫屿竭力避让他快戳到自己额头的手指。
“我问你,在楼下拦着你送花那个油头粉面的小子是谁?”
“啊?你……看见了?”
吴冕哼了一声:“知道你一辈子没收过几束花,看见花眼睛都直了,我从你身边走过都不知道。”
紫屿无精打采地挨了一顿批,又听吴冕说:“回去认真点工作,这么点任务我交代你三遍了,再听不清的话干脆自己买副助听器。还有,叫你家杨总回去给你买个花店,省得你看见花看不见人。”
“你叫他什么?”
“杨总。”
“前一阵不是还叫杨副总吗?”
“最近他又升了,估计再过一阵要叫杨董了。”
紫屿脑子里一片混沌。他居然又升了,难怪吴冕原来要说范进中举都没他快,看来周禹星说的话并不一定是空穴来风。她一转身,走向雪夜的办公室,敲了敲门。
“请进。”
雪夜抬头看见她,先是惊讶,然后冷淡地说:“有事?”
紫屿坐到他面前。“你和杨溢是什么关系?”
“你想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
“我今天听人说他……”她咬着下唇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
“你有怀疑应该去问他,我早就说过了,没事你可以出去了。”
看他的样子,简直把她当作瘟神,避之唯恐不及。她眼圈一红,站起身来,低声说:“对不起打扰了。”
“等一下。”他走到洗手池边拿一块毛巾,在饮水机下用热水浸湿了递给她,“敷一下你的脸,那五根手指印还没消净呢,杨溢是怎么照顾你的?”
她接过毛巾,疑惑地问:“……你知道昨晚的事?”
“我看见了。”
“你看见了。”她重复了一遍,突然把毛巾往他手里一塞,转身冲了出去,一路是捂着脸冲进洗手间的。
拧开水龙头,不停地用冷水在脸上浇,泪水和自来水混合在一起,分不清是什么。他居然看见了,还若无其事,以前他不是这样的。
她抬起脸看着镜子,慢慢抹掉脸上的水,对面那张脸忧伤无助,苍白得像纸。她早就不贫血了,但是长期的失眠依然让她脸色很难看,最近又去医院整盒地配安眠药,没有它几乎不能入睡。
不是早就对自己说要死心了吗,可是为什么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还是能刺激她的神经,怎么都没办法淡定。以前她觉得自己不是这样敏感脆弱,患得患失的。也许因为以前本来就没拥有什么,所以得亦不喜,失亦不悲。可是拥有过又失去的感觉,真的让人绝望。
她对着镜子深呼吸,然后擦干脸走出去。
……
那件事以后,她曾经有好几次想要问杨溢,可每次不是他匆忙地挂电话就是她犹豫太久被别的事转移了注意力,事后想,其实还是她问不出口。
除夕夜,师雅回家过年去了,她等着杨溢接她去他家。去年也是在他家里渡过的,他爸爸每次看见她去都很高兴,上了年纪的人孤独感特别强,家里人多热闹他的心情就会好不少。
门铃声响,她匆匆去开门,杨溢打量她一下:“过年的新衣服怎么没换上?”
“今天不是除夕嘛。”
“去换上吧,打扮得漂亮点,我等你。”
杨溢很少要求她打扮,她虽然有点奇怪,还是进去换上了过年的新衣,化了点淡妆跟他下楼。
“今天不去我家,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什么好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有些事我想告诉你,你先别问行吗?”
“嗯,可是伯父一个人在家不会孤单吗?”
“今天一整天我都在他陪他呢,只是晚上几个小时而已。”
紫屿不知道除夕夜有什么地方可去,她觉得这种时候应该回家团圆才对。但杨溢看起来心情不错,她不想扫他的兴。
路很远,从她的住处开了一小时的车才到。除夕夜街上的车很少,以杨溢的车速这时候应该已经开到郊外了。
色彩鲜艳的厚重雕花铜门缓缓移开,开始紫屿以为他会带她来什么特别的地方,没想到看样子是一幢别墅。她知道杨溢这几年应该收入颇高,但是再高也有限吧,总不会两三年时间就能在S市买幢别墅这么豪阔?
她想着,发现他驱车直入,进门是一条笔直的麻石路,两道边种着高大的夕阳红枫,深红的枫叶已然转黄,车轮辗过萎落的枫叶时有轻微的摩擦声。再往前经过一个人工湖,水清如镜,湖边是一树树开着碗口大粉白花朵的深山含笑花,香远益清。
“这是哪里?”她越来越惊讶,车开到现在还没看见一幢房屋。
“到了,很快你就知道了。”
车停在路边,下来看见占地很广的花圃,一丛丛绛红色梅花火一般烈艳,花圃中常绿乔木掩映的是一排小楼。
她看的没错,前后共有五幢别墅式建筑,的确称得上一排。
这简直是所超豪华式庄园。
“走啊。”杨溢拉着她的手。
“可是,这是什么地方?”她是想过要不问,但实在忍不住。
杨溢朝她笑笑,继续往前走。
沿路看见一个修剪梅花的花匠和一个中年女人,都很客气地向他们打招呼,紫屿想他们只是对杨溢客气而已。
走进别墅,是装修考究、格调高雅的客厅,每件简单的陈设都华贵得不可思议,两三个穿着同样服装的女人在收拾打扫,本来就明净得照出人影的茶几桌椅她们还抹了又抹。
“杨先生。”紫屿觉得杨溢一定常常来这里,因为这几个看起来像保姆或者佣人的女人看起来和他很熟悉。
靠墙壁的旋转楼梯上传来脚步轻响,一个披着纯白狐皮坎肩,穿着长裙的女人慢慢走下楼来,微扬的下颌,优雅娴静,雍容秀美。
紫屿看见这个女人,脸上的表情立刻冻结住。
“阿姨。”杨溢叫她一声。
那女人点点头,目光扫向紫屿,露出一丝淡淡的礼节性微笑,笑意后那双眼透着锐利干练,她开口说:“楚小姐,又见面了。”
“伯母。”紫屿机械地叫了声。在这种场合看见雪夜的妈妈,她当然想到这是什么地方了。
赵予容看着紫屿,比起当年在医院看见的青涩少女模样果然很不一样了,除了穿着打扮上品位不俗外,确实也美得惊人。
难怪雪夜提到她的名字就会表情黯然。赵予容心里想,果然很有几分动人,她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
“伯母。”紫屿又叫了一声,她觉得赵予容盯着自己看的时间太久了些。本来就是心虚,再对着那样锐利的眼神,她实在有点受不了。
赵予容笑得柔和了些:“来,坐,跟杨溢说过几次,他才肯带你来家里吃顿便饭,大概是怕我们吓到了你。”
已经被吓得半死了,看这架势就不是吃顿便饭那么简单。紫屿心里想。
虽然赵予容笑容柔和地上前拉着她的手坐下,又跟她聊了些家常,仍然无法令她不安的情绪稳定下来。
想到即将要见到最怕见到的那个人,她想要逃离却苦于没有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