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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她等了他十六天二十一个小时三十九分钟,得来的就是他这样的答案。

结婚吧!是的,结婚吧!

要给孩子一个法定身份,要给她一个交代,结婚成了惟一的办法。

“你不问问我的决定吗?”

幸之雾抬起眼睛看着他,没有责备,没有审问,有的只是从她知道自己怀孕以后,贯彻到底的平静,“我不想被孩子拖住,我还小,我还不满十七岁,我还要回孟袁中学,我还要上大学,我还要找到自己的梦想,我还有很多年轻时该玩的没有玩过,我并不想被孩子,被你捆死——你难道没有想过,我也会有这种想法?”

给自己斟上一杯白开水,这一次他没有一口喝干,而是慢慢地品着……品着白开水的滋味,“那么你是这么想的吗?”

“如果是呢?”

她紧盯着那张脸,那张曾让她充满期待,现在却轻而易举就能将她置于死地的脸,“是!我就是这样想的。”

“那么我尊重你的想法。”这就是他的回答——白开水流进唇间,滑过喉咙,进入腹部。水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那么静,那么冷,仿佛没有任何感觉和反应。幸之雾静静地望着他,守着他,像看一条沉睡的喷火龙。

然而,真正的火山,在平静隐藏下的火山终于爆发。

“你根本无所谓是不是?这个孩子对你而言无所谓是不是?你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因为你根本不想见到他,不想让他存在,如果可能,你想把他杀掉是不是?”

白开水的滋味在于没有滋味,这正是它有别于其他饮品的特点。

他的沉默让幸之雾恼火,他没有反抗,等于肯定了他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那他……还想不想要她?

“卓远之,你觉得我和这个孩子都是麻烦是不是?如果我不是你的命定之人,你根本不想看见我。朵猫猫说得没错,我除了顶着‘命定之人’这个称谓在这里招摇撞骗,我还能做什么?”

吸吸鼻子,她不允许自己哭出来。她是幸之雾,幸之雾是永远不会被自己打败的,又怎么能流眼泪呢?尤其是在他的面前。

“你放心吧!我不会再缠着你,不管我是不是真正的命定之人,我都不会再继续缠着你。我这就走,我和这个孩子的死活跟你无关。你也是为了救我,才会……碰我,才会……才会有这个孩子。这一切原本就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负任何责任,这样总可以了吧?”

她走向离去的那扇门,路过他身边的时候,那只一直握着杯子的手用力将她拽住,再以同样的力气将她甩到了床边。他不在乎是不是会伤害她肚子里——他的孩子。

“是!这个孩子的死活跟我完全没有关系,我不在乎他,我一点也不在乎。一个孩子活下来又如何?一个人活着就是为了等待死亡,一个人来到世上只是为了享受痛苦,然后苦中作乐,还说自己很幸福。人生的结局注定是悲剧,所谓的喜剧是自己演给自己看的,是欺骗自己,掩饰痛苦的一种方式。这样的人生,我为什么还要期待我的孩子来品尝?”

心已凉,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门边,甚至不敢眨眼,生怕上下眼皮的碰撞,泪水就此崩溃。

她的目光随着他的眼神停在门边,他的手握住门把,很用力,不知是要捏碎自己的手还是要捏碎坚固的门。

“按照八卦先生的占卜,我十五岁这一年遇到了我的命定之人,可是我的结局却是终生孤独。十五岁,我遇见了你,占卜的上卦验证了,那下卦呢?原本在上次绑架中,你就会死于水,而我难逃孤独一生的命运。可是你却违反天意活了下来,是我救了你,也是这孩子!如果孩子的存在可以延续你的生命,那么就让它留下来。如果地狱可以延续你的命,我不惜永远活在地狱里。如果上天不让你活,我就让神去死。”

门未掩,而泪先决。

在泪眼婆娑中,幸之雾只听见他最后的话。

“我要的……只是你而已。”

为了幸之雾和孩子的安全,在卓英冠的建议下,卓远之打算将婚礼订在日本。而且以他们的年龄,也只有在日本才能拿到合法的结婚证明。

原本以为婚礼会很忙,可一打算,幸之雾竟发现根本没什么要做。孟袁中学那边,卓英冠已经出面帮她和远之办理了退学手续。一时间幸之雾闲得都快发毛了,惟一能做的只有一个,等待。

“我们什么时候去日本,猪头?”

“叫我‘远之’吧!”毕竟,他将成为她的丈夫,叫“猪头”太难听了。

“远之?”她无意识地重复着他的称谓,怎么觉得好别扭?斜望着他,如果不考虑他刚满十七岁,她会想这样稳重、成熟的男人的确够格做她的丈夫,可是只要想到他不过是个故作成熟的十七岁毛小子,她就觉得这场婚礼简直荒唐得要命。

她忽然笑忽然怒地看着他,让卓远之的后背直起鸡皮疙瘩,还是给她找点事做吧!以防她又想出一大堆有的、没的。“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你要不要通知家人?”说穿了就是通知她爸幸德书,她那个在非洲保护野生动物的妈不通知也罢,反正母女俩很少见面,感情基础太过单薄,说了又能如何?只能图增心烦罢了。

他说的这些幸之雾都考虑到了,但她不知道该怎么跟爸爸说,再想到爸爸得知她未婚先孕,而且被迫结婚,还是跟黑道第一堂卓冠堂的少堂主结婚,爸爸会有怎样的震怒,那情景简直不敢想象。

她心里怕怕,所以一拖再拖。

“明天就要去日本了,你还是尽快给你爸打电话吧!”卓远之不想再拖下去,“我在这里陪着你,你现在就打吧!”

幸之雾瑟缩了一下,一个劲地摇头,“还是不要了,等他知道再说吧!他要是不知道,我也不想说什么。”她想一直隐瞒下去,而且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将自己的手机递到她面前,卓远之站在她的身前俯视她,“我很快就要成为你的丈夫了,我将分担你的喜怒哀乐,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我为你顶着,怕什么?有我呢!”

有他在,她什么也不用怕,真的什么也不用怕吗?

幸之雾握着手机望着他,不怕?不怕?只要有他就不用怕吗?不!她不想做一个躲在他身后寻求保护的小女人,也许她没有朵猫猫那么好的功夫,也没有秦彬彬那么雄厚的黑道背景,可那又怎样?她有她的优势,总有一天她要证明自己有能力站在他的身边,陪他面对世间风云。

总有一天,她要证明,她有能力和他一起飞。

拿出自己的手机,幸之雾拨下爸爸办公室的号码,这个时候他一定在工作。

“我是幸德书。”

电话通了,刚刚还给自己鼓劲的幸之雾一下子蔫了,“是我,之雾。”

好在电话没有立即挂断,幸德书给了她机会把话说清楚,“什么事,说吧!”

“我要结婚了。”

幸德书的喘气声在电话里听起来尤为刺耳,“跟谁?”

幸之雾狠狠吸了口气,等待迎接下面的风暴,“卓远之。”

“那个黑道分子?”幸德书再接一句,“我不许。”话锋一转,他重新找到问题的突破口,“你是不是跟他发生了什么关系,所以才急着这么早就把自己嫁掉?”不愧是御用大律师,分析力惊人。

既然风暴迟早都要到来,那还等什么?迎接吧!“是!”幸之雾坦然承担随后的结果,“我怀孕了,不得不结婚。”

以为会迎来一阵狂风暴雨,以为会是海浪汹涌,杀机重重,没想到电话那边竟平静得出奇,“之雾,你给我听好了,我只说一遍:打掉孩子,马上来英国读预科班,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否则你再也不是我幸德书的女儿。”

一切都在幸之雾的预料中,包括电话那头的嘈杂声,那是封千里想抢过电话的声音,也是幸德书不让封千里插手的阻拦声。

所有的问题都归结到幸之雾的手中,她望向坐在她对面的卓远之,他静默地等着她的回答,也尊重她做出的所有决定。

她要飞,他给她机会。

“爸,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爸’。但我还是要告诉你,爸,我不会杀掉我的孩子,我更不会现在去英国,也许有一天我会……”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电话断了,幸之雾握着的手机却没有放下,“我会去英国看望你和封千里,但一定不是现在。请您尊重我的决定!天凉了,英国也一样吧!您要好好保重,别太累,我相信千里会照顾你,你也要帮我照顾封哥哥——再见,爸爸!”

她微笑着放下手机,从此后她将不再是幸德书的女儿。抬起眼,她看向他,“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不会后悔吗?”她放弃的是御用大律师之女的身份,还有她身后的白道。

也许这已不算轻松,但接下来的生活将更加沉重。她不再是白道一员,不等于她能轻松走进黑道。黑暗的世界比白道更难以接受她,更何况她要做的不是简单的黑道小混混,而是黑道第一堂的少堂主夫人,如何震慑众人,如何站稳脚根,她要怎么做才能融入新的生活,她有想过吗?

他在默默为她担心,她知道吗?

她背对着他,将手机里有关幸德书的所有联系方式一一删除,她的未来只剩下这座卓冠堂和他——她的丈夫。

对她的丈夫,幸之雾第一个要求就是,“不要将我的身份在黑道公布,”怕他不懂,她再补充一句,“我是说,不要把我是你妻子的消息公布给任何人,知道的人知道就好了,不知道的就不要再说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成为他的夫人很丢脸吗?还不能说?

卓远之拧起的眉头已经告诉幸之雾他动怒了,还是让她赶紧解释一下吧!“我还没有信心做卓冠堂少堂主夫人,你就先帮帮忙,不要给我树敌吧!”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今年的选妻会,卓远之没有选下任何一个未婚妻或女朋友,已经让九个分堂主憋着一股劲,想看看少堂主夫人的人选会********,如果让他们知道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白道女生,还不知道会掀起多大的风波。而且黑道上卓冠堂的敌人也会伺机而动,以这个连保护自己都成问题的少堂主夫人来威胁整个卓冠堂。

为了她的安全——好!他答应她,但她也要知道,“要是这样,婚礼将更加简单,连父亲和津庭叔都不能去日本参加婚礼,你明白吗?”

卓冠堂堂主和少堂主很少同一时间出现在某个地方,这是为了防止增大杀伤目标,更是害怕万一发生情况,卓冠堂将会失去主持大局的人。而且若卓英冠和卓远之父子同时参加前往日本的这场婚礼,随同的保镖和护卫众多,也难以掩人耳目。

幸之雾不糊涂,心里透亮一片,“行,没问题。”谁让她这么小就嫁人呢!简单一点也无所谓。

如果十年以后她还和卓远之在一起,她一定要让他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将她风风光光娶回家,她发誓!

用不着十年,在幸之雾去日本的前一天,她就从《环球时报》上看到了一则消息:

英国御用大律师幸德书近日宣布与其女幸之雾脱离父女关系……

从此以后,幸之雾连最后的亲人也没有了。

为了那遥不可知的未来,为了无法判断对错的决定,为了那顶“命定之人”的桂冠,为了腹中系着卓远之和她血脉的宝宝——她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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