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路山体滑坡的地方,她发现了一辆黑色越野车,车牌是辽西地区的。
这不由使她心中一惊:怎么这里会停着辽西的车?难道也是为了那神秘化石来的?
郭向丽步步小心,一路走向摩天岭主峰。可她不知道,不远处的山坡上,张宝亭已经暗暗地注意到她。
张宝亭从山坡上溜下来,悄悄地跟随郭向丽,转眼来到摩天岭主峰——通天坨。
向丽望着高耸入云的通天坨,心中一阵酸楚。这里葬送了她两个最亲最爱的人。她恨这里,更恨那峰顶埋藏的东西。它可能会成全许多人的梦想,但同时也可能断送更多人的希望。
要上去吗?郭向丽望着陡峭的石崖,有些犹豫。
家里欠下的巨额债务……田放家的五十万元……父亲没了,田放也没了。如果自己出了意外倒也干净,这一切都可以随之烟消云散。
郭向丽从骨子里继承了化石猎人的风骨。在野外寻找化石,可以说是家常便饭。然而这与地面几乎垂直的悬崖,她却从来没有攀爬过。
张宝亭远远地望着悬崖下的郭向丽,心里似乎明白了点儿什么,上次也是在这个悬崖下发现了那个摔死的大个子。而现在这女的也在琢磨着上崖,这石崖顶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再看郭向丽,她似乎打定了主意,把登山包扔在崖下,抓了一把岩钉装在腰包里,左臂挽着保险绳,拎出地质锤在岩石上打起了岩钉。
张宝亭悄悄靠近,看着攀岩的女孩儿。她头发蓬乱,穿着洗得发白的运动服,神情坚毅。
郭向丽打好岩钉,开始攀岩,熟练地把手中的保险扣挂好,再打下一颗岩钉。消瘦的身体,灵活的腰肢,攀爬起来显露了一种东方女性特有的美丽和坚强。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了,郭向丽已经爬到距离地面一百多米的地方。她在田放和父亲留下的岩钉坑里重新钉进长一号儿的岩钉。这样,由于山体内部岩石结实,风化崩落的几率就小了许多。
偶尔有零星的碎石落下,但是岩钉依然坚实地扎在石头里,从而保障了郭向丽的生命安全。
郭向丽是聪明的,但是如果没有郭文鼎和田放上崖打下的这些基础,相信她面对这样的环境也是无能为力的。她一边爬一边胡思乱想:这条上崖的路,是用父亲和田放的血换来的,她正沿着一条铺满血的路,去完成一个他们的梦想。
“那东西……就在上面!我会拿到的!父亲和田放不会白死的。”郭向丽自言自语,看一眼腕子上的海拔高度表,显示距离地面出发点已经一百四十四米了。
田放……你姐姐朝我要五十万啊,你知道吗?
向丽忽然想起这个,心里一沉,感觉浑身顿时没了力气。
她闭着眼,晃了晃脑袋:“不行!我怎么想起了这个?赶快上崖。”她加快了攀爬速度,一颗颗的长岩钉打进石崖。
爸爸……如果我找到这个东西又怎么样?咱家的外债……等这件事办完了,我就到夜总会去上班。以后我不在乎什么廉耻,只要挣到钱……然后还钱……
她阻止不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却忘记了在攀爬时更换挂在岩钉上的保险扣,等她爬到一定高度,忽然觉得腰间发紧!一股力道把她朝下一拉!
“哎呀!”这时候她才发觉,只顾着往上爬,保险扣还留在下面,此时,这保险绳已经成了要命绳!
她万分懊悔,但为时已晚,保险绳的反作用力扥得她身子一忽悠,重心猛地向外偏移。这时候她再想抓牢任何身边的物体,已经没有机会了……
“啊!”张宝亭在崖下看着郭向丽身子一斜,心说:不好!这丫头有危险了!
左右看看,只有郭向丽的登山包在地上放着,崖下还有两颗一人多高的小树。
两棵小树距离不过三步远,位置刚好就在郭向丽下方,张宝亭冲过去,把两棵小树用自己的登山保险绳困在一起,这样,两个树冠,勉强可以起到一点儿缓冲作用。
郭向丽往下落了几米,由于保险绳依然挂在岩钉上,故此使她在半空稍作停留。但是短暂的停留并没给她寻找落脚点的机会,她买的价格低廉的劣质保险快扣,根本承受不了如此大的负荷,“咔嚓!”一声,自弹簧钩处断裂了。
这一会,她彻底失去了生命的保障……
郭向丽耳边风声呼呼!此刻她反而平静了……她眼前出现了一朵水晶花,这花朵突然碎裂了……田放,我听到了你当初听到的声音,爸爸,我也感觉到了你曾经感觉到的风……
二零零五年冬——辽西某博物馆办公室11月11日10:52
李舒岩气呼呼地把杯子摔在地上:“饭桶!张宝亭啊张宝亭!你怎么搞的?”
几只鸟儿落在树上,成双成对,被李舒岩摔碎茶杯的声音惊飞。
“人命关天。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张宝亭抄着口袋望着落地窗外的白桦树:“你看,鸟儿都吓跑了。”
“化石猎人的使命,是拿到化石,拿到化石!”李舒岩红着脸,指着张宝亭,“你可好!两次去河北,学了两次雷锋……还……还给人垫了住院费。”
“那姑娘残废了。”张宝亭很平静,依然望着窗外。
“她残废了管我屁事!”李馆长说粗话了。
张宝亭不说话,李舒岩继续:“我一个月几千块钱地养着你,就是让你学雷锋玩儿的吗?你说说,上次你捡了个死人,他家里给你什么好处啦?连个谢字儿都没有。这次又捡回个摔断腿的姑娘……你小子什么时候能他妈给我干点儿正事儿?”
张宝亭依然不说话,淡淡地望着窗外白桦树上那两只鸟儿,再次登上枝头。
“你说话啊?你怎么啦?哑巴啦?”李舒岩红着脸。
“够了……”张宝亭吐出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