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请问田苗律师,为什么要赔偿五十三万,而不是六十万,或者四十万呢?我对你们这个帐儿不大清楚。”
田苗拿起计算器来:“这有什么不清楚的。田放今年二十九岁,一年赔偿一万五,这样就是四十三万五千,再加上营养费,我家人的精神损失费一共是五十三万多。”
“这样啊……那好吧,咱们算清账目。”陈羁言从田苗手里拿过计算器,一边点一边说:“郭教授害死了田放,你们要五十三万多;那么田放的死,致使郭教授自杀,按照你的说法……郭教授今年六十一岁,一年一万五是……九十一万五千,我们也不要你们什么精神赔偿,扣除应该给你们的五十三万,你给三十八万得了。”
田苗想不到他会有这一手儿,心说:这个陈羁言可真是个厉害角色,我做律师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被人反给一棒子。
“陈羁言,你这是胡搅蛮缠!我弟弟可是被你师父教唆致死,郭文鼎的死,和我弟弟一点关系都没有!”
“怎么没有?哦,你弟弟的命是命,我老师的命就不值钱吗?”陈羁言端起田苗的茶缸喝了一口水,继续说:“你作为律师,应该清楚‘按年龄赔偿,是对生命尊严的践踏’这句话吧,啊?田大律师,您说呢?”
田苗一听这话,脸涨得通红,他万万想不到这个大大咧咧的傻小子,心思居然这么缜密,而且他的话使人在道义上无法反驳。
“那又怎么样?”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硬抗。
陈羁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录音机来,按下按钮,里面传出一段录音:“……这有什么不清楚的。田放今年二十九岁,一年赔偿一万五,这样就是四十三万五千,再加上营养费,我家人的精神损失费一共是五十三万多……”
田苗一听这录音,脸“刷”的一下白了。
陈羁言关掉录音机,笑眯眯地问田苗:“田大律师,我想把这一段所谓的算账方法上缴给检察院,看看他们认为这样索赔妥不妥。或者,这一段儿录音我如果在互联网上炒一炒,那您可就出大名儿了。”
田苗嘴唇发紫,慌忙站起身来:“陈先生,刚才……刚才我是开玩笑的。”
“哎呀!大律师开玩笑啊?”陈羁言瞪大眼睛,“那么请问,您在法庭上也开玩笑吗?”
田苗急了:“陈羁言!你卑鄙!”
“哈哈!我卑鄙?比起那些落井下石,雪上加霜的人,我可是差远咯。再见!别忘了,赔郭向丽三十八万,要不咱们互联网上见!”
二零零五年冬——北京骨科医院住院部11月22日【小雪】09:31
郭向丽住院已经十多天了,陈羁言请了假,在医院照顾。
邢劲每天下班肯定来医院看一看,如果有什么事情也好帮着处理处理。
今天是小雪,往后天气将一天比一天冷了。郭向丽一直对陈羁言心存戒心,而且她不清楚那天陈羁言对田苗说了什么,总之这几天她没有再打电话来催问钱的事儿。郭向丽向陈羁言问起,他也只是一笑。更何况,陈羁言在医院除了帮助照料她的起居,竟然一句话也不说。
“你这么多天,为什么不说话?”郭向丽今儿个终于憋不住了。
陈羁言看了她一眼,继续弯腰洗他的毛巾。
“你不上班去……张馆长哪里交代得了吗?”
陈羁言依旧不说话,只把洗干净的毛巾拧干了搭在床头上。
“你不挺爱说话的吗?十天不说话,打破你记录了啊。”郭向丽这几天气色不错,总想找个人说说话儿。陈羁言忽然变得如此沉默,使她不大适应。
“喂,石头,你就那么不愿意跟我说话吗?不错,我以前是误会你了,可你也犯不着这么折磨我吧?”
陈羁言这才爱答不理地说:“你让我说什么?我怕一张嘴你就怀疑我另有企图。”
“哟呵!你还真是为这个啊?”
郭向丽话音未落,病房外面有人说话了:“郭向丽是住在这里吗?”
门一开,一个女子走进了病房,手里大包小包地拎着营养品。
郭向丽一看这人,心里先凉了半截儿:“田律师……你……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田苗脸上笑得很牵强,把一大堆高档营养品放在桌上,望着陈羁言:“不请我坐下吗?”
陈羁言眼皮也不抬,自顾把一件运动服上衣扔在盆里:“你随便吧。”
“哦,刚才……我去郭教授府上了。”田苗说话很小心,不时地用眼看着陈羁言,“街坊说,向丽在这儿住院,我就来看看。”
“哦,大姐,你的钱……”郭向丽想说:你的钱,我再想想办法。
没等她说完,田苗赶紧掏出一张支票:“这是三十万,我目前实在凑不齐,这些,暂且……”
郭向丽懵了:这怎么回事?到底谁欠谁的钱?
陈羁言这时候站起身,一把抢过支票:“田律师,出来一下。”
田苗知道,陈羁言可能发火了,三十八万,现在只拿三十万给他,自然不是他所期望的那样。
田苗偷偷按下背包里,录音机的按键,跟着陈羁言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