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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摇篮

张三做上局长秘书后,差不多还没来得及高兴,脑袋便耷拉了下来。

原因是张三上任后给局长写的第一份材料,便没有通过局长的审阅。

那是县委要该局写的一份关于该局开展帮困扶贫活动情况的总结。为此,张三绞尽了脑汁费尽了心血,将能找到的事例和可查到的数据都一个不漏地写了进去,文字组织上也绝无错别字或病句之类的问题,但局长看后却大摇其头,说:凭你这份总结我们能评上先进?又道:你呀,思路不开阔,思想不解放,思维不灵活!

这可让张三觉得实在是不解和委屈——有关局里开展的帮困扶贫活动情况,我绝对是全面又详尽地总结出来了的,局长为啥还不满意呢?这跟思路、思想、思维之类又有啥关系呢?

张三便很有些坐立不安,吃不香睡不稳。

这自然瞒不住老婆那明察秋毫的眼睛。老婆问张三:我说你这是怎么啦?新用的马桶还三日香呢,你怎么刚当上那让人眼红的局长秘书,反倒日子不好过了呀?

张三就把自己的不解和委屈一股脑儿地向老婆作了倾诉,并把自己写的那份总结摊开于也在本局工作的老婆面前,说:你看看,然后你再实事求是地说说,我这份总结到底写得怎么样?

听了张三的话,老婆便真的看起了那份总结来,然后道:实事求是地说,你这份总结是写得不错的,不过,局长的话也说得没错。

这……你这是什么意思?张三不禁显得更加的不解和委屈了。

这时候,老婆却在略作思考后,转身去里屋拿出来几本杂志递给张三,说:你还是先别管我的话或者是局长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先用它们调剂调剂自己的精神吧。

这样说着,老婆还特意将其中一本杂志翻到某页,并手指着那一页道:喏,你先静心静气地看看这篇文章吧。

那是篇小说,而且是篇获奖小说,但张三事实上读过。所以,张三就说:这篇文章我早读过了,只是,我更不懂你这是什么意思了。

你还是要问意思?老婆道,好吧,我问你,这篇东西为啥能获奖?

当然是它的内容好呗。

那你可知道它的内容是怎么来的?

这——当然是作家虚构出来的嘛。

这就对了呀——要是你想自己的总结也“获奖”,你就应该也要会“虚构”呢。

可是——

别可是了,亲爱的。局长不是要你思路开阔些、思想解放些、思维灵活些么……

这之后,局长看过张三那份总结的修改稿,脸上便灿若桃花了。

接着,张三为局长做的一份又一份材料,全都得到了局长的充分好评。

所以,一年后,局长因政绩显著而被提升为县长时,局长——哦,不,现在应该称县长了——便十分明确地要张三也跟着上一个台阶:继续做他的秘书,县长秘书。

对此,尽管老婆是欢喜得合不拢嘴,还一个劲地强调着“丰收果里,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但张三却同样十分明确地谢绝了新县长的好意,说:不,我已为自己找到了新的职业。

张三为自己找的新职业,是写小说。

可不是,到如今,张三已是个在省内乃至在全国都称得上是响当当的作家了呢——张三的作品接二连三在报纸杂志上发表,还时常获得各级各类的奖项,他的声誉显然要比县长还大呢。

从“局长秘书”到“声誉显然要比县长还大”的作家,张三的成长几乎可用一帆风顺来形容。而耐人寻味的是:张三成长的“摇篮”,居然是如写小说一般去虚构上报材料的弄虚作假,而且,这样的“摇篮”也让局长最终变成了县长!呜呼,这样的“摇篮”到什么时候才会寿终正寝呢?(华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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