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久久看着手中的对讲机,一把狠狠地摔在地上。对讲机立刻四分五裂,碎渣一地。仆人们浑身一颤,不敢抬头。身旁的疾风掠过。他已怒气冲冲地下了城堡顶,
仆人们面面相觑。有史以来,第一次,伟大的、无所不能的、道格拉斯.LJ.皮埃尔斯公爵先生居然失败了!
夜幕降临,白日里的热气吹过海面变得凉爽。
城堡的大门被叩响。
大门缓缓打开,一个浑身已看不出身上衣服是什么颜色的长发女人摇摇欲坠地站在口瞪目呆的仆人面前。
她浑身上下都是沙土,及腰的长发像是海藻一样一络一络地纠缠在身后。城堡甬道上的灯光刺眼地照在她的身上。她似乎不能适应突然而来的光线,瑟缩了下。
所有的人,明处的,监视器背后的都无声地看着她。
看着眼前这个柔柔弱弱却是躲过岛上一个精英小组的搜寻的女人。三架军用直升机全岛搜寻,一个千锤百炼的精英小组的搜寻,外加各种红外线的探测。
她居然凭空消失了,而现在她又凭空出现在城堡前。
所有的人都看着她,心中隐隐觉得这个女人柔弱的身体中有一股令人敬佩的勇气。
苏沫竭力不让自己昏倒,她用尽力气大声说:“我要见……慕言司!我要他实现他的承诺,如果……他还有承诺的话!”
有人沉默上前,领着她走进了城堡深处。
苏沫一步步地走,脑中一个念头在顽强地支撑着她。她不能倒,她要回家!她要见到爷爷,她也要见到楚生。
她要告诉他们,
她再也不怕死亡,她怕的是死的时候身边没有他们。亲情,友情,还有她最后的爱情……她要告诉他们,她是多么多么地爱着他们。
眼泪终于从她干涸的眼眶中流下,这一次却是无声的欣喜的……
偌大奢华客厅中,长长的桌子尽头,慕言司慢条斯理地切着盘中香气扑鼻的牛排。整个餐厅中寂静无声,仆人们一个个垂首恭立。美貌的金发女仆来来回回为坐在桌子前的他递水和添上葡萄酒。
苏沫强撑着不昏倒,她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从泥土里捞出来的,浑身有咸咸的鱼腥味,原本巴掌大的小脸上双目通红,身上的衣服也裹满了泥土,比乞丐的衣服都不如。
她站在餐桌前,看见旁边墙壁上自己的倒影。她暗自苦笑了下。自己这个样子脏得不成人形。而面前这尊贵又自大的男人居然还吃得下饭?
“咕噜”苏沫的肚子不客气地抗议。
她不得不按住早就空荡荡的胃,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幕言司盘子中的食物。
她已经一天没吃没喝了。又为了躲避追捕她的人早就耗费了身上几乎所有的体力了。
终于,那个男人吃完,冷冷抬头看着站在他面前很久,明显体力不支又强撑着不倒下的苏沫。
他冷冷丢开洁白的餐巾,嫌恶地看着她,薄唇微启,问:“你想要我兑现承诺?”
“是……”苏沫颤声说。
她想回家啊!
“走吧。”慕言司伸出优雅的手指,指了指客厅外:“我现在就兑现承诺,门在那边,你走吧。”
苏沫一怔。
什么?!
她辛辛苦苦回到这里,又在这里站了大半个小时,他就给她这么一句话?!
走?让她怎么走?她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走?!
“你……你……”苏沫简直是出离愤怒了。她上前一步,通红的眼睛怒视着英俊得不像话,可是人品也差得不像话的慕言司,怒道:“你让我怎么走?你把我带到这里,我连这里是什么的地方不知道,你让我怎么走?!”
慕言司懒洋洋地冲一旁恭敬站着的玛丽女管家勾了勾手指说:“玛丽,你来告诉南宫小姐,这里是哪里。怎么回去的路告诉她。”
他说着站起身,转身优雅地就要离去。
苏沫不知哪来的勇气,几步跑上前拦住他的去路。
“你……”苏沫想要骂人,可是下一刻她的下颌就被他的手指紧紧地捏住。
她的上方低下一张似笑非笑的俊脸。他眸光冰冷,口气亦是毫无温度:“女人,你今天已经让我很不爽了。要不是看在你是南宫家的人,你试试看下一刻会得到什么!”
苏沫生生把“变态”两个字吞了回去。她盯着他的眼睛,问:“那我要怎么才能回去?我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回去!”
“这管我什么事?”慕言司冷冷放开她,那张英俊的脸上丝毫没有白天见过的愉悦表情。
他就像是一位千面人一样,每一面都令她疑惑不解,每一面都有冷酷无情的一面。
他越过苏沫向客厅另一边走去。苏沫绝望地看着他离去。他根本不放过她,让她这个样子怎么回纽约?如果他今天晚上把她丢出城堡,说不定明天早上她就成了一具尸体了!
苏沫定定看着他,忽然,慕言司顿住脚步,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沫,问:“忘了问你了。你是怎么躲过我的精英小组的追捕的?”
四目相对,她终于看到了他眼底的那一抹兴趣。
她心中掠过一个大胆的主意。她上前一步,站在他面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我如果告诉你怎么躲过你们的追捕。你能不能帮我回去?”苏沫问。
慕言司浓黑的长眉一挑,眼底的兴趣更浓了点。他打量浑身上下脏污不堪的苏沫,忽然问:“让我猜猜,你是躲在泥沼中?”
苏沫摇头:“这个岛上没有泥沼。”
“你是躲在山洞中?”慕言司说。
苏沫又摇了摇头。她的眼睛平静而笃定。这样的光芒令他对她不由地多了几分审视。
“好吧。我可以收留你。”慕言司薄唇一勾,终于露出了她见过的明亮又带着别有意味的笑容:“你告诉我你怎么躲过我的精英小组。我可以让你在城堡里待着,直到你的家人找到你,接你回去。”
“好!一言为定!”苏沫生怕他反悔,急忙说道。
慕言司眯了眯碧绿色的俊眸,终于问出了困扰了他一整天的疑问:“你得到了我的承诺了,说吧,你是怎么躲过了我精英小组的追捕?”
这一话落地,不光是他,一旁静静离着的仆人们一个个也竖起耳朵,全神贯注的准备听着苏沫接下来说的话。
苏沫脏污的脸上露出笑容,明眸熠熠得像是黑暗中的星光。她从怀腰间掏出一根绳索,然后又拿出一根塑料管。慕言司眉头动了动,似乎还不明白她这两样简陋的工具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苏沫比划着说:“我就躲在海里。把绳索绑在海边的礁石上,然后用塑料管呼吸。”
她观察过了,自己在岛上而不被抓住的几率简直是零!她想来想去,唯一的漏洞可能就只有海边。海边天然的礁石是她最好的避风港湾。她脱下身上所有的衣服,塞在水中的礁石缝隙中,然后把自己绑上一块沉重的石头沉入海边的礁石堆中。她躲在礁石洞中,然后用塑料管伸出海面呼吸。海水和海浪可以隐去她的气息,就算猎狗搜寻到了她的气味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
而慕言司派出去的追捕小组都把注意力放在了陆地上,根本没想到她会躲在海面下。说起来这还亏得她从他的背包中偷出了绳索和一截塑料管呢!
当时她把这两样东西胡乱塞在衣袖中,没想到最后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
餐厅中寂静无声,连最胆小的仆人也好奇地抬起头来看着大胆站在城堡主人面前的肮脏女人。
这么简单的一个办法居然逃过了赫赫有名的皮埃尔斯家族的贴身护卫?!更别说全方位的人肉搜索了!为了找她,整个精英小组几乎把岛上每一块石头都翻遍了。
可是她居然没在陆地上,藏身在了海水中!
“你就几个小时都躲在那堆礁石滩的海水下?”慕言司眯起碧绿的眼睛,若有所思地问。
“是啊。”苏沫点头。
忽然,慕言司一把拉过她的手臂,捋开她的袖子,果然她的手臂上横七竖八都是锐利礁石擦伤的痕迹,而细瘦的手臂上结着一层薄薄的盐巴。而且他也看出因为长时间的浸泡,她的双眼通红,头发上也有刺鼻的海水咸味。
她果然没有骗他。她的确是藏身在海水下,不是他想的上天入地,而就在他手下负责防卫的最精英的一队护卫的眼皮子底下!因为她的柔弱,所以所有的人都放松警惕,低估了她的忍耐力!
“藏在漆黑礁石洞中,你不害怕?”他忽然又问。
苏沫缓缓点了点头。
怕,她怎么不会害怕呢?海水那么冷,礁石那么锐利,她稍微一动弹就能将四肢擦伤。海水中绝对的安静和莫名的阴郁则简直可以把她逼疯。她只能在水中摒弃杂念,拼命地想着慈祥的南宫智,拼命地想着林楚生,甚至平时觉得讨厌的又不正经的林楚乔都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
就这样她一直熬到了太阳下山才从水中出来,穿上衣服,一步步走到了城堡大门前。
“害怕你还能藏着这么久?”慕言司眼中多了一点异样。
“我想回家。”苏沫直到此时才流露脆弱与渴望:“我真的想回家。这就是我的信念!”
餐厅中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她的声音沙哑脆弱,却仿佛一只无形的手轻易地拨动人的心弦。
慕言司久久看着她,丢下一句话冷然转身。
“玛丽!把她给我洗干净了。明天九点出现在我的面前!”
苏沫诧异地看着他离去,直到玛丽那张古板的脸出现在她眼前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真的没有赶她出城堡。
她,成功了!苏沫高兴得眉开眼笑,浑身的疲惫都随之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