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芷兰告诉我,健身房其实是青萝的据点,毛成是青萝第二十六代里最年轻也最有本事的驱鬼师之一,负责这里的日常事务。现在的我只是一名见习驱鬼师,不过既然入了组织,就必须服从命令。从今以后,我再不可贸然驱鬼,直到得到我的师父,也就是芷兰的首肯才可以。
次日,我又去医院看望了窦兵,他的情况丝毫没有好转,他妈妈看上去又憔悴了许多。虽然由于阴阳耳的关系,我上学十几年没有一个正经朋友,但见此情形,我还是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把窦兵救回来。
我想起了芷兰口中的鬼商。当年,若不是遇着了鬼商,我也不会害死外婆,踏上这样一条路。看来,我和鬼商也算得上是新仇旧恨都有了。
不过我现在只是见习驱鬼师,根本就没办法探知鬼商的行踪,更没有和鬼商叫板的实力。更何况,如果芷兰不同意,我擅自行驱鬼之事,也违反了青萝禁令。
我尝试着说服芷兰跟我一起再寻鬼差,夺回窦兵的魂魄,她却摇头说太晚了,窦兵的魂魄一定已经交给鬼商,不可能再寻回。我说大不了跟鬼商干一架,芷兰却坚决摇头,并警告我千万不能惹到鬼商,以后也不许再提这事。
晚上我返回租住的房子收拾东西,自从小晴离开后,我已经连续多日没在这里住过了。这里的房租马上到期,而我也即将前往Z大,因此我不得不离开这个带给我无限回忆的地方。
拉开抽屉时,我看到了那只泛黄的绢人,不由地又想起小晴,心里涌起一丝伤感。我把它捧在手心,紧紧贴在胸口,心底大声喊着对不起,泪水夺眶而出。
“羽冰,你要离开了吗?”那只熟悉的衣架上,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小晴。
我急忙擦干泪眼,惊喜地问:“小晴,是你吗?”
“是我。”小晴的声音很平淡。她说,到了Z大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并且要注意自己的阴阳耳,不该听的声音千万别听,否则会惹祸上身的。
她像个母亲嘱咐出远门的孩子一样,交代了一大堆零碎的小事,我越听越觉得温馨和感动,忍不住横下心问了句:“我究竟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小晴呆愣了一会儿,叹气道:“羽冰,我根本没有怪你。之所以要离开你,是因为我觉得芷兰说得对,我如果坚持和你在一起,就会把你害死,就像当年害死根子那样。”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有些低沉,充满了悲伤。
我盯着手里的绢人看了一会儿,认真地说:“从小到大,没人愿意和我做朋友,你我朝夕相处了三年,就因为芷兰的一句话,你就要离我而去。如果你去意已决,我不强留。不过临别前,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羽冰,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我早已和根子有过约定,绝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小晴说。
我告诉她,我已经成为见习驱鬼师,关于鬼的许多事情,包括青萝内部的事情,我慢慢都会知道。到时候,即使小晴不说,我也能查到根子的死因。
最后,我激动地说:“小晴,我能感觉到,这些日子你虽然没有跟我说过话,却一直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我,守护我。我知道你很在乎我,不想失去我,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如果你告诉我根子的死因,我们能一起找出解决的方法,就可以做一辈子朋友,这样不好吗?”
小晴没有说话,似乎正在犹豫,我赶紧补了一句:“我知道你和根子有死亡约定,所以你只要告诉我,人和鬼相处应该注意些什么就可以了,不必提到和根子有关的事情。”
小晴最终只对我说了句简单而奇怪的话:“羽冰,你可以把我当作很好的朋友,却千万不要想独占我。”
我面露不解,小晴却轻松地笑道:“只要别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我们就可以做一辈子朋友。”
小晴的话令我哑然失笑。
我承认,我对小晴的确有一种难以割舍的珍贵情感,这源于我们三年的朝夕相处,以及她对我的一片真心。不过一直以来,芷兰都是我心中无法超越的女神,对于其他女子,我从未心存非分之想,更何况,小晴是一只我从未亲眼见过的无方鬼。
见我发笑,小晴显得十分生气,训斥我几句后便不再说话。我急忙收起笑,再三道歉,她才勉强原谅了我,并答应和我一起前往Z大。
自从窦兵出事后,我的脸上第一次现出开心的笑容。如果可以看到小晴,我一定会不由自主地送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房间收拾完毕,我想起眼前的问题,便向小晴打听起对付鬼商的办法。没想到我刚一提到鬼商,她便马上打断我,并严肃地提醒我,今后再也不要在私底下议论对鬼商不利的事情,否则定会招来横祸。
我的心渐渐沉下来:芷兰是青萝的青年主力,驱鬼之术定然不差;小晴是鬼律约束之外的无方鬼,鬼界大小无不敬让三分。能够让她们同时避而不谈,鬼商究竟有着何等可怕的力量呢?
带行李回家的路上,我正心情烦躁,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从嘈乱的街角传来一阵尖细却暴怒的吼声,我马上分辨出来那是鬼音。多年的听鬼经验令我不露声色地调转方向,寻着鬼音走了过去。
跟了几十米,我分辨出来,前面是两只小鬼。从它们那充满怒骂的对话里,我听到了一个令我兴奋的消息——窦兵的魂魄还没有送到鬼商手里。
原来,鬼差沾了银粉,鬼气消损,它从荒坟逃出来时,害怕再遇上麻烦,便把窦兵的魂魄交托给两只小鬼看管。然而,等鬼差从鬼商那里搬来救兵,气势汹汹地前来押送窦兵的魂魄回阴界时,两只不争气的小鬼却把魂魄弄丢了。
此时,它们正沿着之前行走的路线寻找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