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云霖
叶未央道：“吾乃太乙山天一洞太乙真人座下弟子，原该在山中潜心修行，脱胎换骨、羽化成仙，只因师父说我不知人间疾苦，未经红尘俗世，无法真正出世，因此我才下山来体味红尘俗世。”
叶未央又说：“小道曾在朝暮楼里扮作乐师，体会人间酸甜苦辣，然则元宵之夜后，小道承蒙王爷厚爱，入府为王爷抚琴伴乐，至此与朝暮楼再无瓜葛。小道与什么反贼绝无关系，还请圣上明鉴！”
律袖在一旁恭敬地对女帝说：“确实如此，儿臣可以作证！”
律鸾冷冷一笑，道：“只怕是四弟护短心切，言不由衷啊！”她一直疑心救走反贼的正是律袖，她这个弟弟深藏不露，难保他不是为了给自己招贤纳士故意把人救走的！
律袖着恼地瞪了律鸾一眼：“大皇姐什么意思！”
律鸾负手转身，鼻中冷哼：“四弟心里明白！”
忽然，人群中走出一个唯唯诺诺的人，她一袭宫装，虽然华贵，然而气势过于温和，流于软弱。但见她对着女帝垂手禀告：“儿臣……儿臣也可作证，确实在四哥府中见过这位道长。”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她的身上，她明显颤抖了一下，女帝眯了眯眼，说：“樱儿也见过此人？”
“是，儿臣前些日子去拜访四哥，正见此人在四哥的庭院里吟唱歌曲，当时觉得奇怪，何人如此大胆，在四哥府里如此肆无忌惮。后来想四哥兴趣博雅，府中有乐者也不足为怪。”
律袖心中暗暗吃惊，说话的这人是他的小妹，六皇女律樱。她一向与自己不怎么来往，因为父妃地位低下，再加上性格懦弱，所以不被母皇看重，没什么实权，只是个清闲公主。这样一个与自己不怎么交好的人，为何会帮他说谎呢？
叶未央也很吃惊，她不知这人是谁，但听她自称“儿臣”，应该也是女帝的女儿，只不知是不是律袖安排好来帮她的。
不过既然是友非敌，那么她也就不必防她，于是顺势对女帝鞠拜道：“请圣上明鉴。”
林雅琴怒道：“胡说八道！你是什么破道士，你明明就是个山贼婆子，还把一个蛇蝎心肠的男人送到我们林府，逼迫我家大姐娶他，大姐不从反而娶了别人，你便将我大姐掳去杀害，你敢发誓你没有杀害我大姐吗？！”
叶未央三指指天，正色道：“吾以性命，对天尊发誓，绝对没有亲手杀害你大姐，如有欺瞒，天诛地灭！”
当此时，举凡修道之人莫不封天尊为尊，女帝早已修道，见叶未央敢对天尊发誓，比任何证据更有力地证明了她的清白。
她轻轻点头，对叶未央的信任更添三分。林雅琴见状不好，大叫一声：“圣上，只要把朝暮楼的人带上来对质一番，便可以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反贼！”
女帝冷冷一哼，说道：“可以，但要是对质出不是，朕决不轻饶你！”她因为林雅琴口中骂“破道士”，侮辱了道教，心中不悦，对她又添三分厌恶。
于是传令下去，从大牢里提出几个朝暮楼的犯人到殿前对质。须臾，宫人扯着尖细的声音传道：“犯人带到——”
两个御前侍卫左右两边各拎一只手臂，把一个身穿囚衣，蓬头垢面，被鞭打地浑身是血的人拖了上来。
叶未央站在一边，心中微沉，脑中想着各种应对之策。看御前侍卫放下犯人后，他奄奄一息俯倒在地的样子，怕是这些日子受尽折磨，只不知此人是谁。
殿内众人见此人惨状，皆不忍地皱眉，龙阳尚父难过地别开脸不敢去看。女帝却面无表情，似乎习以为常，她冷冷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俯倒在地的人微微动了动，他慢慢爬起来，每一个动作都极其缓慢，仿佛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他仰起头，凌乱的头发向两边散开，露出肮脏的脸。
他嘶哑着声音说：“贱民……贱民云霖，叩见圣上……”
叶未央心中一震，不可置信地看过去，他竟是云霖！
女帝抬手一指叶未央，问道：“你可认得她？”
云霖转动着无神的眼睛看过去，当看到叶未央时，他的双眼一亮，但很快便黯淡下来，垂下眼，答道：“认得，她是叶乐师。”
林雅琴得意地大笑，说：“老天有眼，但叫你这恶贼无所遁形！”
云霖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他听见女帝问他：“她是否一直呆在朝暮楼里？”
云霖听见身边的林雅琴得意洋洋地笑着，心中极其恼怒，就是这人，害得他们众多无辜的人惨死狱中。他想帮叶未央，但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女帝的话，怕一个不好连累了她。
他抬头朝四周的人看了看，忽然看见律袖的手轻轻摆动了几下便垂下了，心中一动，脱口而出：“不是。”
林雅琴一愣，猛地龇牙咧嘴扑上去就要狂打，被她身后的御前侍卫抓住了，拿剑鞘往背脊上狠狠一撞，痛得她只抽气。
女帝冷哼一声，又问：“她不在朝暮楼，那在哪里？什么时候走的？”
云霖为忍耐林雅琴的拳打脚踢，把身体蜷缩起来，她被拉开后才慢慢放开身体，他偷偷看向律袖，只见他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支笙箫，低头抚摸着。他微微想了想，忽然醒悟，想起元宵之夜叶未央在五公主府上为温尔喊冤的事。
他匍匐在地，回答：“回圣上，叶乐师是在元宵过后，去了……去了……”他想五公主虽有府邸，但旁人都说五公主常年不在京中，那叶未央能去的，就只有四王爷府了，看四王爷给他提示的样子，应该错不了。
“去了哪里？”
“去了四王爷府上。”
此言一出，林雅琴惊慌失措地喊道：“圣上，他们都是反贼，都串谋好了的，这样的人说的话做不得准啊！”
律鸾也说：“母皇，这些人奸诈狡猾，不可轻信。”
二皇女律槿在旁哧一声笑道：“这人是你们叫来对质的，对质不成了又说人家奸诈狡猾不可轻信。母皇，我看啊，也不用再审下去了。就依大皇姐的意思，把她看不顺眼的人都拉出去砍了就没错了！”
“可不是，左右都是大皇姐一个人说了算！”三皇女律榆附和道。
“放肆！”律鸾怒斥。
二皇女素来与太女不合，三皇女又与二皇女交好，是以两人一唱一和地挤兑太女。
“都给我闭嘴！”女帝爆喝一声，三位皇女立刻不敢多言。女帝冷盯林雅琴，无情地说：“朕说过，倘若对质出来不是，朕绝不轻饶你！朕给过你机会！太女，此人该如何处置？”
律鸾眉头深皱，为难地看向林雅琴。这人是她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得力助手，为人心思敏捷，诡计多端，正用得顺手，要她舍弃她委实有些不舍，但御前行凶，罪名不小啊。倘若处置地轻了，怕落人话柄。看母皇的样子，也是要从重处罚，她该如何是好？
“御前行凶，按律当斩。”律鸾面无表情地说。
林雅琴吓得面无血色，失声道：“太女殿下……”
“但念其剿匪有功，就罚三个月俸禄，责令闭门思过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