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深夜,阮君灏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了栖凤宫,早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的玉儿急忙迎了上去。
“睡了?”不等玉儿请安,阮君灏竟然亲切的将一根食指挡在了自己的唇间,轻声问道。
这一幕,将玉儿惊呆了,她从未看到过阮君灏这么亲切的模样。每次看到阮君灏都是一脸的威严,交待完事情就转身离去,没有一丝的拖泥。
可是今天……怎么这么怪异……玉儿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了。
木然的点了点头,鼻尖便只留下了一抹淡淡的薄荷清香。
看着阮君灏急匆匆却又刻意放轻的步伐,玉儿突然发现,皇帝,原来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寝殿里一直没有亮灯,显然,阮君灏是害怕会把屋里的人吵醒。
想到皇上竟然突然对某一个女人如此小心呵护,但这个女人却是一个外邦女子,尽管玉儿只是一个主事奴仆,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舒服。
轻手将栖凤宫大门闭上,玉儿转身走向了一旁的勤事房。
这里是值夜的地方,由于栖凤宫再一次有了新主人,而且还会侍寝,所以玉儿不敢怠慢,决定今天亲自值夜,以防其余的那些小侍女们没有经验,做错了事情。
“玉儿姐姐,你怎么还没睡啊?”勤事房里有床,只不过却是简单的硬板床。
毕竟要时刻准备着伺侯主子,不能睡的太死,所以勤事房的家具都很简单,很粗重,远不如侍女们卧室来的舒服。
“你个小笨蛋就知道睡,刚刚皇上来过了。”玉儿走到一旁的洗漱处,伸手将毛巾浸泡在了水盆里,嘴气里带着挑逗,对着那名睡眼朦胧的少女说道。
皇上,所以少女心中的梦想,虽然这个梦想很遥远。
果然,本来还困的要死的小女孩立马爬了起来,搬起一个小马扎就跑了出去。
以她的经验,皇上来了就会走,到时候她要给皇上开门。
可玉儿却知道,今天皇上走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前半夜相对比较轻松的值守,就交给小侍女了,自己值下半夜。
然而,就在玉儿感觉自己刚刚睡下不久,便发现有人正疯狂的摇晃着她,嘴里还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现守夜的少女正一脸紧张的站在她的面前,把玉儿吓了一跳。
难道,出事了?
来不及多想,玉儿起身便跑了出去。
栖凤宫的大门已经被打开。门外的夜风吹进来,让只穿了单衣的玉儿忍不住打个了冷战。
“皇上走了,还有一个女的,也走了。”小女侍嘴比较笨,人也实在。能看到皇上就已经激动不已了,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玉儿心中奇怪,朝着一旁的寝宫看去,果然,寝殿里一片通明,大门敞开,呼啸的夜风吹过,将屋里的灯光吹得摇摇晃晃。
“你在这里守着,我去收拾一下。”心知出了事,玉儿转身朝着寝殿跑了进去。
一进屋里,一股异样的味道便扑鼻而来,熏的玉儿一阵头晕目眩,但是很快一阵夜风吹来,玉儿便马上清醒了过来。
作为从小就生长在后宫里的资深婢女,这味道玉儿虽然说不上熟悉,但也是知道的。
因为先皇帝就因为这味道,撇下了皇后,一直宠幸着另一个女人,直到皇后过世,他才幡然醒悟。
只不过当时那个女人已经怀孕,最后还产下一子。
人是在那个儿子长到七岁的时候,这个女人意外的落湖死了。
有人说是老皇帝干的,也有人说,是野子阮君灏干的。但这都是野史,真正的事实,怕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知道。
现在在这里又一次闻到了这股味道,玉儿心中一紧,便知道事情要坏。
用药草来引诱皇帝,这可是大罪,说不定,栖凤宫,要换人了……夜风吹来,玉儿已经感觉不到一丝的凉气,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
夜已经深了,后宫里一片宁静。
玉儿轻轻的挪了一下步子,在这个夜里,显得十分的突兀。
想不到自己正是花样年华,刚刚承天恩荣升栖凤宫主事,竟然就发生了这种事。
心已经碎了一地,被夜风一吹,满天都是……
“咚咚咚……”一连串重重的脚步声传来,让已经心如死灰的玉儿又燃起了希望。
不用说,脚步如此大胆沉重的人,除了皇上,不会有别人。
毕竟这后宫里住着的,可都是他皇上的人,别的男人想闯进来,跟找死没有区别。
事情还有转机,想到这里,玉儿急忙跑了出去,然而刚跑了一半,就差点同进来的人撞个满怀。
进来的人果然是皇上,只不过在他的手上,还抱着一个人,而且,皇上的脸色是难看到了极点。
“把门闭紧了,谁来敲都不许开。”话音还未落,阮君灏就已经抱着怀里的女人离开了。
这又是抢了谁家的闺女了?玉儿望了望阮君灏的背景,便拍起了一脸花痴的小女侍,将大门紧闭了。
就在大门关闭的那一刹那,苏丽克的身影也出现在了玉儿的眼前。
想到皇上最后一句话的内容,玉儿毫不犹豫,坚定的关住了宫门。
寝殿内,阮君灏正定定的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望着手里的一张手帕发呆。
手帕是一块白色的丝绸,没有多么精美的图案,一个城门,一左右有两个高台,高台的一侧有两个字:君地!
阮君地?
当阮君灏看到从蓝汐的身上落下的这块的帕的时候,心便猛的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了她的心头。
果然,拣起来后,上面绣着落野大城的外城南门,和南门那里全国闻名的相忘台,以及两个字。
两个让阮君灏痛恨一生的字,两个让阮君灏几乎发狂的字。
刺绣的图案很一般,粗糙的很,但是君地这两个字却绣的很清楚,让人一目了然,而且,对于刺绣之人,也能马上就做出判断。是一个绣工一般,做事毛手毛脚的女人绣的。
而符合这几个条件的除了蓝汐,阮君灏一时间还想不到其他人。
要和阮君地相约相忘台吗?
一双黑眸死死的盯着面前的白色丝巾,阮君灏的脸阴沉的几乎要滴下炭来。
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们是什么时候相恋的?
他们是什么时候……一大堆的问题如潮水般袭上了阮君灏的脑海里,让他感觉乱的很,烦的很。
抬脚踢向面前的桌子,却在半空中停滞了。
蓝汐还在里面睡着,自己不能将她吵醒……
恶狠狠的鄙视了自己一番,阮君灏决定强行离开。既然不舍得发火吵到她,那离开还是可以的吧?
起身朝外走去,路过玉儿的身旁,阮君灏阴沉着脸说道:“等里面的人醒了,第一时间通知我。”
说完后,也不等玉儿等人的反应,便夺门而出。
门外,一个俏丽的身影正静静的站在那里,由于穿的衣物并不多,夜风又凉,少女抱着双臂,站在风里瑟瑟发抖。
阮君灏的身子一顿,不留痕迹的将手帕藏了起来,然后伸手将自己的外衣扯了下来,披到了少女的身上。
少女身子一震,急忙转过身来,当看到身后的人是阮君灏的时候,一层水雾,漫上了少女的眼眸。
“皇……”少女躬身就要请安,却被阮君灏伸手拦住了,顺势揽住了她那纤细的腰肢,朝着安康轩走去。
一抹得逞的微笑,浮上了少女的脸庞。
夜色很深,后宫此时已经无人在外行走,一些照明油灯发出昏暗的灯光,把两个紧紧相依的身影拉的很长。
安康轩外,几名侍女正焦急的等待着,当她们看到远处那渐渐移来的两个身影时,这些侍女的身形不约而同的一怔,随即,便有两名侍女转身回去了,留下其余的侍女在这里接驾。
“今天累坏了吧?”低沉的声音响起,让苏丽克的身子微微一愣,随即,便是一抹甜甜的笑容挂在了脸上,柔声回道:
“不累,有皇上陪着,就这么走一夜,都是幸福的。”
“哦。”
阮君灏没有接她的话,只是搂着苏丽克腰肢的手,放到了她的肩上。他的目光深邃,嘴角嗡动,但却什么都没有再说。似乎,是不敢问罢。
“皇上……”安康轩已经就出现在面前,苏丽克刚一开口,阮君灏便率先说道:
“早些睡吧,朕就不送你进去了。”
“陛下……”苏丽克还想说什么,却只见阮君灏已经转身离开。
黑暗中,身影显得有些形单影孤。
望着眼前越走越远的阮君灏,苏丽克脸上的甜美笑容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冰冷如霜。
“公主……”一名侍女伸手拿来了一件外衣,披在了苏丽克的肩上。
“让那个人今天过来,就说今天我要让他尝些好处。”话一说完,苏丽克便转身回到了屋里,眼里的深邃让人不寒而栗。
几个侍女相互一望,从对方的眼里都看到了有些惊恐的自己。然而,还是有一名侍女站了出来,微微的叹了口气后,朝着安康轩的后花园走去。
离开了安康轩,阮君灏的脑子里很乱,一个人毫无目的的在后宫里乱走,不知不觉中,再次驻足时才发现,原来又回到了栖凤宫。
此时栖凤宫已经大门紧闭,阮君灏长吁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的胸口竟然会这么憋闷,伸手按在门环上,犹豫了片刻,只得轻轻放下,转身离开,朝着文轩阁走去。
那里,有着每天的公文等着他批复。
想到自己急急忙忙的处理公务,只为了晚上能与她温存,阮君灏的心口,突然如刀扎般的疼痛。
欺骗?还是利用?阮君灏不想知道,但胸口的那块大石,却压着他难受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