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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电影 (2)

比如说杂耍蒙太奇,爱森斯坦给杂耍蒙太奇的定义是:杂耍是一个特殊的时刻,其间一切元素都是为了促使把导演打算传达给观众的思想灌输到他们的意识中,使观众进入引起这一思想的精神状况或心理状态中,以造成情感的冲击。这种手法在内容上可以随意选择,不受原剧情约束,促使造成最终能说明主题的效果。这是一种非常注重理性的蒙太奇。爱森斯坦也在本书中说道:“一幅画:这个想象中移动目光的路线,也就是蒙太奇的路径。细节,就是特写镜头。目光在细节上停留,就是镜头长度。产生出来的形象及其相互作用,也就是在电影观赏中如我们上面描述的同样的过程。”因此,为了表达作者特定的思维和情绪,往往会在影片中表现为某些细节的特写镜头,比如眼睛和手部的特写反复地出现,造成一种强烈的风格感,当这种表达方式总是为了某种意图而出现时,观众不自觉地对这种方式产生出一定的条件反射和共鸣,从而附和作者去完成这一整个作品和观众互动的过程。

爱森斯坦积极的实践和研究,极大程度地推进了电影蒙太奇的发展,这种创作手法,突破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使得电影创作有了更为多样化的手段和可能。然而电影走到今天,我们可以看到,蒙太奇之前的单点拍摄的记录式电影创作方式并没有消亡,而是又回到了一些实验电影之中。也许,过于理性的灌输作者思想的创作方式,虽然能更清晰明了地达到言说的目的,却让一些不愿受此束缚的观众感到厌倦。

正因为如此,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法国影评人巴赞发表了应该禁用蒙太奇的电影评论文章,在世界范围内产生了很大影响。他认为,蒙太奇远非电影的本性,应对其否定。“我们对导演进行指责恐怕不是由于他做了虚构,因为导演的艺术就在于虚构,而仅仅由于他已不能掌握虚构的分寸,成了虚构的受害者,因而难以在表现现实方面取得任何新的收获。”巴赞的影像本体论是不主张导演过多使用剪辑镜头的方式去拍摄影片的,影像本体论特别重视摄影机和透镜的功能,认为电影的使命就是用世界自身的形象重塑世界,而任何破坏客观世界的完整统一的电影技巧都应禁用。他的美学理想是:注重表现对象的真实,严守空间的统一,保持时间的真实延续,强调叙事的真实。

伊朗女导演莎米拉·玛克玛尔巴夫2000年拍摄的《黑板》就使用了非常客观的镜头进行拍摄,这是一部极端写实的伊朗电影,摄影镜头就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跟在那背着黑板的老师身后,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手里的摄影机因为走动而有些颠簸摇晃,写实的记录甚至让人觉得有些百无聊赖,荒凉的土地、流离失所的难民、无法上学的孩子、炮火纷飞的瞬间……这一切,只是冷静如实地记录着。影片自始至终,由观众自身对客观的场景产生反应,也留给观众更多主动思考的空间。本片在第56届戛纳国际电影节获评委会奖,和其他的伊朗电影一样,其写实、纪实的风格,再加上异文化的魅力,在国际影坛上是具有很高的声誉的。

理性也好,感性也罢,《蒙太奇论》的伟大之处,在于它进行了一场探索性的电影革命,给予电影艺术更加多样性的思维方式和哲学理念,而且这种思考直至今日还在影响着电影艺术的发展,延续它,革新它,甚至反对它,这些都将带给我们更多的艺术体验。

这里,我们将会通过一些电影电视剧和动画片里的片段,来给读者们分析蒙太奇在影视作品中的实际运用,也希望能通过这些分析,使读者对蒙太奇这个概念有更加直观的认识。

蒙太奇在侦探、悬疑、恐怖类的电影电视的拍摄中,应用是非常广泛的,因为这些影片,大多不能单纯地通过对白、人物表情来说明剧情,而需要把场景、人物、动作等因素剪辑组合,才能完成所需要的情节,因此,如果没有蒙太奇,那么这些电影的拍摄将会变得异常的困难。这里先来看看这部《神探夏洛克》。《神探夏洛克》是英国拍摄的电视剧,由BBC出品,2010年上映第一季,2012年1月1日起上映第二季,每季均为三集,每集长达90分钟。主人公是大名鼎鼎的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Sherlock Holmes),只不过在这部影片中,故事的时间背景从19世纪搬到了21世纪,地点当然还是在伦敦,只不过这回变成了繁华热闹的现代大都市,而断案手法也由于科技的高度发展而变得多样和便利起来。

影片一开始并没有出现任何的字幕、片名等等,而是由一个战争场面的镜头作为开端,一名士兵正在用机关枪向前方扫射,随之响起的是猛烈的枪声,接下来就是几个爆炸,举枪瞄准、射击、士兵踢门闯入等场景的快速切换,每个镜头都非常的短促,大概在3秒钟内就切换了四到五个场景。镜头随着爆炸而上下晃动,这样的镜头组合让人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与这一组战争场景紧接着的,是一个男人的面部特写,他双眼紧闭,眉头深锁,表情痛苦,紧张得头部有些颤抖,像要挣扎着醒来似的。

接着又是一连串的战争场景和男人面部特写的交叉镜头,最后,一只眼睛的大特写出现在画面中,这只眼睛一下子睁开了,这个男人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下子,观众一下子明白了,这个男人在做噩梦,战争的场景是他的梦境。从开始到男人从床上惊醒,只用了15秒钟的时间,但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很多信息都已传达给了观众。紧张、恐惧、回忆,这样的心理活动如果要通过人物表情或对白来表现,很可能不会有这样直观和深入人心的效果,但是通过几组镜头的组合,这个目的就轻而易举地达到了,为以下的故事开展做好了铺垫。通过后面电影情节的叙述,这个男人就是华生医生,曾经参军,那个梦境就是参加战争留下的阴影,直到后面的关于华生那只跛着的脚,都跟这个有关系。

常见的蒙太奇手法还有,把需要重点关注的人或事物重复多次地穿插出现在不同的场景中,以引起观众的足够重视,如果一样东西在影片中只出现过一次,那么,很有可能被忽略掉。在《神探夏洛克》中,也运用了类似的重复出现手法。这是一个毒杀事件,该事件牵连了多个不同身份的被害者,但被害者在人际关系和工作关系上都没有交集,但是却有一个细节引起了观众的注意,那就是每个被害者在被害前,手里都拿着一个装着胶囊的小药瓶。电影是这样描述这个拿药瓶的情节的,虽然药瓶在每个遇害者手中都出现过,但是每次都从不同的角度,用不同的方式来摄影。比如第一个遇害的男性,药瓶先在他的手中把弄,然后接着接入一个眼睛的特写,这个特写中的眼睛,非常恐惧地看着前方,接着拿出瓶子里的一颗胶囊,然后是胶囊放到嘴巴里的特写,这一连串的镜头,已经让观众把注意力放在了胶囊上面。这时,再切入一个远景镜头,画面中就是这个吃了胶囊的男人死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这其中,没有一句台词,但是观众却猜到了几分意思:这个男人因为吃了胶囊,最后死去了,而且在死之前,是非常恐惧的。看到这里,也许有些观众还会猜测男人是自杀的,因为整个过程都只有他自己。接下来的几幕,是另外几个遇害者,药瓶又出现了好几次,而且每次都被遇害者拿在手中,这时,观众已坚信,不管如何这个案情都和这个药瓶有关系了。影片经过了这些镜头的组合,很好地把导演的意图准确地传达给了观众,而观众通过观看影片,产生了一系列的疑问,他们势必会带着这些疑问等着影片的一步步深入,把谜团一一解开。

观看—注意—进入剧情—跟着影片的节奏等待结果,这个步骤,就是导演事先计算安排好的,一切都按这个节奏来进行。为了能掌握这样的节奏,导演必须使用蒙太奇把镜头进行剪辑组合。使用蒙太奇的好处就是可以把需要的部分放大,再放大,直至能达到满意的目的为止。试想,如果这段情节不使用蒙太奇来表现,改用单镜头来拍摄和叙述,结果可能会大不一样:它可能花更长的时间来对观众说明这件事情的始末,对表演者的动作、表情要求也许要更高,需要更细腻,或者更夸张些,这样一来,影片的节奏将会变得缓慢甚至拖沓,无法营造那种压迫紧张的气氛,而观众的情绪也会变得无法集中。

蒙太奇的手法,不单是在影视作品中运用,在动画作品中,也是随处可见。在《辛普森一家》这部动画片的电影版中,就运用了平行蒙太奇的手法来叙述“环境保护”这一个主要故事线索。《辛普森一家》是美国福克斯广播公司的一部动画情景喜剧,该剧通过展现霍默、玛琦、巴特、丽莎和玛吉一家五口的生活,讽刺性地勾勒出了居住在美国心脏地带人们的生活方式。该片从许多角度对美国的文化与社会、人的条件和电视本身进行了幽默的嘲讽。这部动画片的电影版,主要突出了一个重要的话题:“环境问题”。这其实并不是一个轻松的话题,但是《辛普森一家》却以一个非常幽默甚至有些荒唐的方式,又带有尖锐的嘲讽的叙事风格把这个话题带给观众。平行蒙太奇是以不同时空(或同时异地)发生的两条或两条以上的情节线并列表现,分头叙述而统一在一个完整的结构之中的蒙太奇手法。

在这部动画片中,有两条线索,一条主要的线索就是霍默和他所饲养的那头猪所发生的故事,他的愚蠢行为引发了一场环境危机,不仅仅让家人陷入了危险之中,还差点把他的家乡斯普林菲尔德从地图上永久地抹去;另一条线索虽然并不是特别明显,但也很重要,那就是丽莎所见所闻,以及丽莎所做的事情:比如观看海上的演唱会,歌手们辛辛苦苦连续表演了三个小时,想借用几分钟的时间呼吁大家关注环境问题,却遭到观众的无情打击,除了丽莎,没有一个人认为关心环境是一个重要的问题。另外还有丽莎挨家挨户地去宣传环境保护时,也遭到了冷漠的拒绝,只有一个同龄的男孩子响应了她的呼吁,表现出了孩子可贵的正义感和智慧。这两条线索,从成人和孩子两个不同的视角推动故事的发展。父亲的荒唐愚蠢和可笑,孩子的纯真和正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平行蒙太奇在这部动画片中的运用增强了对比的效果,更突出了作者的幽默和嘲讽。

《电影是什么》

巴赞

“因此,摄影与绘画不同,它的独特性在于其本质上的客观性。况且,作为摄影机的眼睛的一组透镜代替了人的眼睛,而它们的名称就叫‘objectif’。在原物体与它的再现物之间只有另一个实物发生作用,这真是破天荒第一次。外部世界的影像第一次按照严格的决定论自动生成,不用人加以干预,参与创造。”

“摄影师的个性只是在选择拍摄对象、确定拍摄角度和对现象的解释中表现出来;这种个性在最终的作品中无论表露得多么明显,它与画家表现在绘画中的个性也不能相提并论。”

“一切艺术都是以人的参与为基础的;唯独在摄影中,我们有了不让人介入的特权。照片作为‘自然’现象作用于我们的感官,它犹如兰卉,宛若雪花,而鲜花与冰雪的美离不开植物与大地的本源。”

“基于这种观点,电影的出现使摄影的客观性在时间方面更臻完善。”

“摄影影像具有独特的形似范畴,这也就决定了它有别于绘画,而遵循自己的美学原则。摄影的美学特性在于揭示真实。”

“在外部世界的背景中分辨出湿漉漉的人行道上的倒影或一个孩子的手势,这无需我的指点;摄影机镜头摆脱了陈旧偏见,清除了我们的感觉蒙在客体上的精神锈斑,唯有这种冷眼旁观的镜头能够还世界以纯真的面貌,吸引我的注意,从而激起我的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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