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选的当时就已回房收拾东西,只等第二日一早出宫回家去。入选的兴高采烈,甚至有人哼起了小调。
只有一位入选的不见喜怒哀乐,那张美丽的面孔平静如水。就是那许华君晕倒时眼露悲悯,唯一被留的女子。
皇后与德妃站起身来,挺了挺坐僵了的腰身,带上宫女打扮的欢颜,以及莺莺阿早,迈步出了大殿,正要离开储秀宫。
只见有个秀女快跑了几步,猛然冲出居住的厢房,一下扑倒在皇后跟前,“皇后娘娘,求求您了,您就发个话留下民女吧,就算做个宫女也是可以的。”
梅芳快步走了过来,与莺莺一起拉起那个落选秀女,“大胆刁民,竟敢惊了皇后凤驾。”梅芳斥责着。
皇后略带慈悲的眼神望了望那落选的,“本朝有个规矩,落选的秀女不许充做宫女。你们都是五品以上官员的女儿,出去找个门当户对的,自行婚配不比留在宫里好么?”
“宫女自有明年的采选,都是来自民间的贫苦人家女儿。你们这些娇小姐,可做不了这些。还是收拾了东西,回去吧。”
皇后说罢抬起腿,快步向储秀宫宫门走去,德妃与欢颜连忙跟上。
临出大门,欢颜不忘扭头看了一眼那落选女子,想起她是许华君晕倒时,站在殿上疯狂流汗的那个。那女子正在梅芳的拉扯之下失声痛哭。
几人乘上辇车往回走,皇后要去慈宁宫,嘱二人各自回寝宫歇息用膳。前面就是德妃的永和宫,德妃与二人道了别,下车带上阿早回了宫去。
“娘娘莫不是在为平王送来的那个忧心?”欢颜轻声问道。
皇后点了点头,“参加选秀的规矩可以不提,我只是纳罕这平王,如何凭空多出了个女儿,如何又巴巴儿的往宫里送。”
“娘娘若不嫌弃臣妾愚钝,等娘娘问清了缘由,再一起琢磨琢磨吧。臣妾到了,先告退。”欢颜说罢下了车,目送皇后坐着的辇走远。
回了永禧宫,欢颜连忙嘱采芳取了些菜籽油来,将脸均匀的涂抹上。采芳倒了热水进了暖阁,服侍她洗了手脸。
欢颜擦干脸上的水,进了睡房找出件宽松的长袍,换下身上的宫衣。
回到暖阁,嘱采芳去偏厦喊来品蓝。这品蓝很是憨厚,手上又有把子力气,欢颜就喜欢让她给捏背捶肩。
欢颜趴在软榻上,那软榻早就换下了狐皮,只在丝绵垫子上铺了一张玉版凉席。还是头两天穆霄启嘱咐小德子送来的。
“品蓝,你知道我不怕劲儿大,再用点力气,我这腰站了整整一上午,酸痛的要命。”欢颜说道。
闭着眼享受着品蓝的拿捏,欢颜的脑子却未曾歇下片刻。这个平王,到底想干什么?
平王本是先帝的弟弟,穆霄启九年之前尚未回宫,先帝身前又没有皇子。据说先帝的几位弟弟,只有那平王呼声最高,很有希望在先帝百年后坐上帝位。
未想穆霄启在先帝病后不久就回了宫里,当时就被先帝立为太子,并受命代为监国料理朝政。
平王的反应倒是很平静,依旧带着手下的十万大兵,没事人一般驻扎在穆朝与北国交界之处。因这平王喜欢亲历亲为,于是平日里该操练操练,该巡营巡营。
后来只在先帝驾崩后回了京城一趟,未等先帝入葬,便说军务繁忙离不开太久,又回了北疆。
穆霄启登了帝位后,本想召回这位王叔,给个闲散的亲王做做就好。无奈手下却没有合适的将领,能接替平王空出的职位。
加之平王一直谨慎做人做事,未曾起过任何谋反之心,就连一点风声都未曾露过。于是兵权仍在手中,北面边疆因了他,也一直平静如初。那十万大军的作用,至多就是驱赶些小批马贼。
直到八年后,太后才决定召几位国公的女儿进宫,以助皇上培养自己的亲信将领。都说防患于未然,那平王兵权在握,不得不防啊。
可是之前并未曾听说过这平王有个女儿啊。皇后的反应也是一样,都惊讶这平王之女来自何处。
好在皇后去了太后宫中探听此事,想必明儿一早去坤宁宫请安,就能知道个大概。
欢颜心里想着事儿,背上又被品蓝揉捏的舒服,没过片刻就趴着睡着了。品蓝轻轻帮欢颜翻了个身,头下垫了小枕,悄悄退了出去。
穆霄启到了永禧宫时,欢颜尚未睡醒。坐在一旁看着她熟睡的脸庞,状若桃花娇嫩异常,唇瓣微微嘟起,睡得就像个孩子,穆霄启不禁俯下身去,亲了亲她微翘的睫毛。
“嗯,哈。”欢颜觉得眼皮微痒,伸了个懒腰,缓缓张开了眼睛,见穆霄启坐在一旁凝望她,连忙坐起身来。“今儿怎么过来的这么早?”
“前些天不是说要带你去镜湖划船么,今儿正好没什么事儿,就提早过来了。”穆霄启说道。
“哦,我还以为你惦记着头午的殿选,过来探听消息呢。我说你不该这么沉不住气么,等明儿都封了位份,你自会知道。”欢颜调笑的说道。
穆霄启这几日已习惯了她拿这等事与自己玩笑,于是也不答言儿,只唤了采芳进来服侍欢颜梳洗。心中想着,等你觉得没意思了,自会不提吧。
两人一同用罢午膳,睡房中,欢颜换上极淡近白的紫色纱衣,搭配着紫罗兰色抹胸,衣袂飘飘如仙子下凡般。
颈上只戴了一只银项圈,纤细如韭的半圈只绕了玉颈的一半,下由密密的数条银链连接,银链中央镶嵌着一朵怒放的荷花,有两个大拇指肚并排般大小,端端地垂靠在颈下那粉白的皮肤上。
长发挽成倭堕髻垂向左肩,只斜插了一只紫晶镶银梅花簪。发髻顶靠右又别了几个紫色珍珠银脚发针。
欢颜一直认为紫衣配银色更好看些,因此平日里只要穿紫色衣裳,就极少带金色或其他杂色首饰。
宽宽的七分袖下,一只手上是一条长串无色透明的琉璃珠子,刻意挽成六七圈,另一只手上一只二寸宽的银镯,银镯上是浮雕与镂空手法相结合雕刻的并蒂莲花。
做这只银镯时,还是欢颜自己画的图样。想起前世自己非常喜欢的藏银首饰,又嘱咐工匠将那银镯做了旧。
还有一起做的另外几只,都是各式各样,宽至两寸,细到韭叶。花样也很奇特,掐丝的,盘花的,镂空的,或银光闪闪,或沉静古朴。
穆朝的银首饰尚不是很普及,只因贫苦人家戴不起,富贵人家不稀罕。就算偶尔见到一些,也是式样陈旧呆板。
欢颜为了搭配自己喜欢的紫衣,后来又画了很多图样,找那工匠做了些颈圈啊簪子什么的。银色质地的古朴配上各色宝石,看起来会使宝石更加耀眼,不似黄金,时而会抢了宝石的风头。
从齐府临走时,也未忘记嘱咐绿儿将这些银首饰都装到一个木匣子里一起带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