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下身，如同来自地狱的撒旦一般，睥睨着躺在地上一边脸印着五点红痕的小蛮，美丽的桃花眼泛着嗜血的光，勾着唇角，笑靥如花：“你大概从未想过，会有被人踩在脚底下的一天吧？”
淡白的唇一咧，小蛮亦跟着发笑：“我只是不曾想过，竟会对你交付真心，爱到痴傻。傻到明知饭菜有毒，却还是甘之如饴地吃下；傻到明知你非真心，却还是心甘情愿地与你交欢；傻到明知你居心否测，却还是不顾一切地袒护你；傻到……”
“闭嘴！你闭嘴！”嘶哑的吼声打断了小蛮深情的话语。
如漆的瞳孔一缩，花美萳嘴角的笑靥泛着冻人的冷洌。
脚起身落，他猛然跨坐在小蛮的腹部，大掌扯开她的衣襟，一手按在一只高耸的浑圆上，冷声道：“你道你这般爱我，不如现在便取悦我？”
“上一个你恨之入骨的女人，便能取悦你吗？”小蛮摸样狼狈，双眼却黑白分明，澄清的眸子倒映着隐忍着怒气的男人，苍白无力地笑道。
手下用力地揉捏着，浅粉的薄唇里挤出一句：“如果我说是呢？”
主动将大腿分开，撑到最大，她含笑道：“随君采撷。”
花美萳毫不客气地撕开她身上剩余的衣服，没有半点柔情地长驱直入，狂野地驰骋。
心不愉悦的时候，即便是和曾经心心念念的人一起共赴巴山，也只能感到痛苦。小蛮恨不得这一刻死去，不是因为迷失，不是因为狂热，只是不想再纠缠下去。得不到的，即便是拼了命去抢，终究不会得到。
她宁愿把这一生当做一场梦，梦已到尽头，为何生命却还不曾画上休止符？
一滴冰凉的雨水落在他的眉心，冷却了他面上的温度，也冷却了他炙热的身体。
他们之间，从不缺少交欢、争执、暴力及妥协，却鲜少有温存。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他和她想要的缘分，不是么？
“是我错，是我。我天生残暴，我罪该万死。只要我死，只有我死，你才能快活，才能忘却仇恨，不是吗？”
当耳边响起死亡的邀请，看着那双毫无怯意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时，鬼使神差般地，他伸出了他的大掌，扼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那一次在西月宫，他也是这般掐住她的脖颈，随时都可能夺了她的性命。那一次，他最终还是松了手，因为她眼角溢出的晶莹。
这一次，瞧见她脸上带着绝望的笑颜如陌上花开，竟耀眼得让他心神一晃，手腕不自觉地一松。
“杀了我……为你弟弟报仇……彻底……你忘了么……我对你弟弟……做的事……”耳旁响起她艰难的喘息声，以及那夹杂在期间的不要命的话语。
是的，她说的没错。她确实该死！
猛地收紧五指，他想，这一次，便结束吧。
结束这一场错误的姻缘，结束两人之间最后的羁绊。
“为…什么？”
小蛮粗粗地喘着气，紫红的脸慢慢变浅，涣散的眼眸渐渐变得明朗。
为什么？花美萳也想问自己，究竟为什么不狠下心一了百了？
“我费尽心思把你从那皇宫里弄出来，却要这么轻易地杀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我弟弟至今仍然下落不明，你又怎么能先死？”
说出这话的同时，连他自己都松了一口气。
小蛮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大笑出声。
花美萳静静地看着她不停地笑着，未置一词。
他想，有时候人还是糊涂一点比较幸福，起码不会太过伤心。他一直都知道，她很聪明，可她最后不还是栽到自己手上了不是？
笑声戛然而止。小蛮扬起脸，一脸肃穆，冰冷的话语响起：“花美萳，你这个野心家，你还要用你弟弟的名义来掩盖你的欲望么？东弥是你的，西弥再不是威胁，你还眼馋着列国，那么多的江山，还满足不了你，是不是？”
“随便你怎么以为。”花美萳整理好衣冠，从小蛮身旁绕过去。
“等等。”听到小蛮的声音，花美萳停住脚步，等着她的下文。
小蛮垂下眸子，清冷地说道：“别妄想得到全天下，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天下究竟有多大。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即便你将全天下踩到脚下，也算不得成功。”
花美萳转身，俯下身，把玩着小蛮的一缕青丝，“你总是知道一些全天下人都不曾听过的事。你，究竟是谁？”
“若我说，我从出生起，便记得上辈子的事，你信不信？”小蛮扭头，目光坦然地与花美萳对视，话语间没有一丝揶揄的味道。
花美萳倒像是很感兴趣般地坐下来，盘着腿问：“你的上辈子是怎样的？”
小蛮光裸的身子微微一僵，身上的肌肤微微颤栗着。
花美萳复又站起来，两只胳膊分别滑进她的脖颈和腰身，将她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拉过被子盖上。
小蛮侧身朝向里侧，背对着花美萳，手指抓着被角，夹杂着一丝不甘的声音从里头传出：“呵呵，上辈子，我便是这样，一直一直地待在床上，打针、吃药，做化疗，睡觉。你知道什么是骨癌么？不，你不知道。人一旦生了重病，便要和床紧密相连，与各种药品为伍，像白老鼠一样地试着各种方法，没有自由，没有喜乐，也没有活力。”
“佛曰：当受则受。苦难，病痛，都是对人的磨练和洗礼。我无权评论你的上辈子，却也不可能放过你的这辈子。这是你欠我的。纵然没有自由，没有喜乐，没有活力，你也得属于我。”花美萳霸道地说完，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外面的雨依然在下，沙沙的声音，一直在小蛮的耳边回响。
这时候，她竟然想起了闹钟，那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不停地回荡着。
翌日清晨，雾气散去，阳光普照，又是一个艳阳天。
耳边传来一阵敲打声，小蛮被这声音吵醒，裹着被子走到窗边，却发现窗户已经打不开了。
要把她封死么？
何必这么麻烦呢，昨晚直接掐死自己多好！
她转到门边，试着推门，果然发现门也封死了。
这一个小木屋，已经彻底被封住了。小蛮低笑着退后了两步，蓄足了力气，向前冲去。
柔软光洁的额头撞上有棱有角的木头，没把木头撞坏，反而把她自己撞的眼冒金星，头晕眼花。
小蛮抬手，盯着自己的掌心，轻轻地呢喃：“果然，力气大不如前了么。”
一滴温热的液体流入眼睛，模糊了她的视线，掌心抚上自己的额头，果然触碰到湿热的黏着液体。
饥寒交迫，眼发花的她只得回到床上躺着。
这一躺，便是两天。
严重缺水的她已经疲累地连眼都睁不开了，只能听到一些细微的响动声。
“谁让你们这样做的？还不快把门砸开！”
一道熟悉的怒吼声之后，便是剧烈的砸门声。
他还是不舍得么？
可是怎么办，她已经很累了，累得不想再见了。
“小蛮，你不准死，没有我的允许，我不许你死！”耳边响起他焦急的呐喊声，她也想再看他最后一眼，只是她撑不开眼皮。
“不！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死掉！你怎么可以？我已经控制了列国，再也不必为粮食发愁了，我是为了我的子民，你知道么？为了我的子民！”
他的声音一直一直地在耳边回旋，吵得她不得安宁。
这些事，已经无所谓了。她不想管，也管不了。
她只想要飞往无拘无束的世界，如一只青鸟，寻找属于自己的自由与幸福的国度。
“你死了，我怎么办？你死了，我该怎么办？”
听着耳边的嘶吼，她好想笑，好想睁开眼告诉他，‘做你的霸王去吧，姐不奉陪了！’
可是为什么，感觉却还是如此清晰？不是说她已经死了么？为何她还能听到他的嘶吼，感受到他的触摸？
虽然她睁不开眼，却能感受到周围的一切。
譬如她现在被人抱着，不知要去哪儿。
该不会是要将她火化吧？她可不要啊，被火烧死也太痛苦了吧！
等等，或许是直接下葬也说不定啊。天哪，难道她要活活忍受被虫子啃噬的命运？
不不不，还是等她完全死透了再弄吧，可千万别急着立碑啊！
“你说，你的上辈子被病魔折磨，没有自由，没有喜乐，也没有活力。这辈子，也因我而失了欢乐。我想通了，我要还你自由。”
耳边的话音方落，她便感觉自己被放到了一张硬硬的木板上。
“再见了，我的郡主。”
轻柔的声音竟让她有种像在做梦的感觉。
之后，便没了他的言语声。
清脆的鸟鸣，凉爽的风，似乎还有流水的声音。
难道说，她被放逐于大自然了么？
真好，那她便不担心了。
执念消失的那一刻，她的意识，才真正陷入了沉睡。
她躺着的竹筏顺流而下，带着她飘向远方，会穿过山川、平野、村庄、或许还会带着她回到西弥。直到有一天，沉入水中，被鱼虾蚕食，荡然无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