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你不认识红豆了吗?红豆好想你,还以为,还以为你再也不要红豆了。”泪水在脸上肆意,红豆挣开书生的手,大步上前,俯下身,离小蛮只有几寸。
“夫人,不可!”方以何忙冲上去,托住红豆的身子。
“你坐到床上来吧,你相公可见不得你辛苦。”小蛮的身子向里挪了挪,空出位置给红豆坐。
红豆让方以何扶着坐到床上,面上的泪光连连,显得楚楚可怜。
“郡主,你真的不认识红豆了么?”红豆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握着手绢,不时地抹眼泪。
“之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你说你是红豆,跟以前的我是什么关系呢?”小蛮的视线落在红豆的肚子上,看得认真。
“红豆从小便伺候郡主,本来一直在一起的,直到三年前,哎,过去的事好多好乱。郡主回来就好了,能再见到郡主,实在太好了!不止是我,还有小凤,他也很想念郡主呢!他长高了很多,每天都练剑,还说等他满十六了,就去找你,给你做护卫呢!”
前一刻红豆还哭得厉害,这回会儿倒是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面上的光彩愈发灿烂。
“你这是第一胎?”小蛮的注意力却在红豆的肚子上,这么圆,这么鼓,她猜,该是有七、八个月了吧!
“嗯,已经七个月了呢!”红豆抓住小蛮的手,放在自己圆鼓鼓的肚子上,轻轻地抚摸着,女人的柔媚以及母性的光辉在脸上表露无遗。
“她似乎在动。”小蛮惊喜地说道。
“是的,她踢了我一脚。”红豆笑呵呵地回答。
“鲜活的生命,真好。”连小蛮自己都没有发觉,她说话的语气里竟夹着一丝羡慕。
察觉到小蛮的语气,红豆赫然想起小蛮曾经小产,失去了孩子,便安慰道,“郡主,等她生出来了,便认你做干娘,好不好?”
“好。”小蛮点头,手舍不得收回,在红豆滚圆的肚子上抚摸着,感受着新生命的脉动。
三人待了好一会儿,直到方以何开口说时候不早了,他才带着红豆离开。
临走前,红豆告诉小蛮,有空一定再来看她。
他们一走,房间又变得静悄悄的,小蛮无聊地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前,瞥见不远处的落日,专注地盯着,连身后多了一个人都没有意识到。
直到弱弱的一声猫叫响起,她才恍然发现,身后站着古圣杰。
“好可爱。”她一打眼便注意到了古圣杰怀里的白色猫咪,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猫咪的脑袋。
“这两年它吃得圆滚滚的,都没有当初那么娇小可爱了。”古圣杰将猫咪放到小蛮怀里,玩笑般地说道。
猫咪蜷缩成一团窝在小蛮的怀里,确实不再像以前那般娇小,长大了不少,乖巧地叫唤着,依然可爱。
“它叫什么名字?”小蛮问。
古圣杰笑着道,“你再给它取个名字吧,以前你不太喜欢它呢。”
小蛮点头,指尖拨弄着猫咪的下巴,沉吟道:“乌冬吧。”
古圣杰愣住,当初小蛮取的也是这个名字,到底是巧合,还是她压根没有失忆?他盯着小蛮低垂着的脸,不解地问:“为什么叫乌冬,好奇怪的名字。”
“好温暖,白色一团,像极了冬天的雪花,却又那么暖和,好像抱着它就能把冬天捂暖。”小蛮微笑着解释,表情看起来很开心,丝毫没有异样。
古圣杰打心底松了一口气,看来只是巧合。或许,当时小蛮看到乌冬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想法吧,所以才那么干脆地取了这个名字。
“你想不想回花府看看,你曾经嫁到那里,住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他瞥了一眼外面洒进来的余晖,看着沐浴在金色阳光下的小蛮问道。
“我嫁过人了?”小蛮惊愕地抬头,对上古圣杰的视线,“不会就是东弥的那个王爷吧?”
古圣杰笑着颔首,肯定了她已嫁人的事实,“不过他待你不好,差点害死了你,好在毕二康救了你。今后,别再想他了,好不好?”
小蛮合上张成‘O’型的嘴,点头,“他把我绑过去,还打了我一顿板子,我的伤处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爱怜地抚上她的脸颊,古圣杰温声道:“往后我会保护你,再不让你受委屈了。”
“谢谢。我可以洗洗了么?身上好难受。”小蛮再次提醒古圣杰,自己已经七天没沐浴了。
古圣杰哑然失笑,连忙吩咐下人烧热水端进来,自己也退出了房间。
小蛮看着下人端来热水倒在木桶里,等人都出去了,便将乌冬放在地上,脱了身上的衣物,垮进木桶里,半蹲着。
屁股上的伤被热水刺激,隐隐作痛。
身体感受着热水的温度,双手掬起一捧水,打在自己的脸上,好似身上的所有疲惫,都随着热水消散了。
望着水中模糊的倒影,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明明是活在现在,又为何总怀念着过去,忧心忡忡着未来?倘若能放下包袱,单纯地以皮肤感受温热的水温,单纯地以鼻腔品尝雨后的青草香,单纯地以眼睛统摄远山近景如一幅画,单纯地活在当下。
如果真能那样单纯地活着,无关是非,不辨真假,那该有多好?
曾经也那样追求过简单的生活,可现实的大手,却不轻易地放过自己。一笑泯恩仇,仔细想想,大概自己这辈子都做不到了吧!
胡思乱想了一阵,直到水温变得有点凉,她才冲冲地起来,擦干身子,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裙。
“喵~喵~”乌冬轻巧地走到小蛮脚边,用身子蹭着小蛮的小腿,仿佛在提醒主人注意自己的存在。
她俯下身,揪起乌冬的脖子,冷声道:“不要像你的主人一样虚伪。”
乌冬似被这突如其来的冷遇吓了一跳,缩着脖子,可怜兮兮地瞅着小蛮。
将乌冬放回地上,小蛮走至床边,找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的机关,将铺在下面的软垫掀起来,才看到一个圆形的小按钮。
伸手一按,床板忽然一动,像盖子一样打开了。
里头像一个密道,小蛮小心地抬脚,从露出来的阶梯上走下去。里面果然是一条密道,底下是一个很大的密室,两旁各有一个架子,架子上摆放着各类草药,几本书,还有一把暗红的匕首。
有些草药已经发霉了,看样子,是有很久没人打理了。
小蛮顺手拿起那把暗红的匕首仔细瞧了瞧,而后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密室里还放着一只大木桶,盖子上有一个圆形的洞,正好可以通过一颗脑袋。看样子木桶已经闲置了许久,但木桶里散发出的药味却依然浓郁。
墙壁上挂着两条乌黑的铁链,铁链的另一头是两个铁环,看起来像是专门用来圈住人手腕的。
除此之外,没别的了。
小蛮环视了一圈,不再逗留,按原路返回,回到了原先的房间,将床板放下,刚躺到床上便听到了敲门声。
“小蛮,你洗好了么?”是古圣杰的声音。
“好了,水都冷了,我已经躺床上了。”小蛮大声地回应道。
随后,便是开门的声音。
古圣杰进来,吩咐身后跟着的下人将木桶抬出去,而后坐到床边,将手里的瓷瓶递给小蛮,“这是雪花膏,可以消疤痕的。”
“谢谢三哥。”小蛮握住瓷瓶,紧接道,“三哥,今晚可不可以陪陪我?”
“怎么,害怕?”古圣杰笑着问道。
小蛮点头,眼里闪烁的流光,含着期待。
虽说古圣杰和小蛮是血亲,但毕竟两人都已不再是三岁小孩,共处一室,不免落人口实,遭人闲话。
“好,我陪你。”他却真的答应了。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小蛮在里侧趴着,阖着眼,卷着一整条被子。
古圣杰侧身躺在外侧,没盖被子,静静地凝视着小蛮的脸。
“冷么?”小蛮张开眼,对上古圣杰的视线,柔声问道。
“不冷,你睡吧。”古圣杰轻声回答。
之后,两人便不再交谈。
夜半,小蛮张开眼,听见身旁均匀的呼吸声,小心翼翼地撑起身子,从怀里取出匕首,照着身旁人的胸口猛地刺了下去。
“嘶~”
古圣杰从刺痛中醒来,反应迅速地踹了小蛮一脚,身子向外一滚,掉到了地上,大喊道:“来人,快来人!”
小蛮被踹翻在床上,手里的匕首还在,她不顾身上的酸痛,麻利地跳下床,朝着古圣杰扑过去又要补上一刀。
古圣杰就地一滚,避开了这一刀,手上摸到一个物什,便毫不犹豫地向小蛮扔去。
小蛮被硬邦邦的物什砸中了脑袋,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两下。
古圣杰以为小蛮要倒了,没想到她竟稳住了身形,胸口的痛楚让他动弹不得,正害怕着小蛮再度扑过来,一声巨响传来,他往门口一看,果然是侍卫冲了进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便昏了过去。
侍卫迅速将小蛮包围,好几柄大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煤油灯被点燃,黑暗的室内瞬间亮堂起来。
侍卫们这才发现,小蛮的左半边脸染满了血,而她的双眸虽然张着,却已暗淡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