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程已然走出大半有余。
王夔依旧每日追逐马车,吐纳练气不断,赤脚之后光膀子抗刀前行,《洛水》第一式依旧不得要领,反而名二钱的第二式在脑海中愈发清晰明了,王夔暗自发狠,不练会无锋坚决不去触碰天生与其相近的二钱。
今日立秋。
王夔变换主次,提前早早跑至前方,约莫好青毛畜生能走脚程,租下客栈边打熬筋骨边静等李老头赶来。
这些时日抛却抽出一小部分时间体会书中所写刀身起涟漪所讲为何,大部分功夫皆用于挥刀和掠刀,每日各四千,左右手各两千,一气呵成。
李老头本以为王夔会继续死磕《洛水》一书,起初他便想着借此来砥砺王夔性子,没想到王夔不再贪图书中描写种种玄妙招式,由最基本招式练起,这让李老头很是欣慰。修武最是急躁不得,功夫功夫,水磨的功夫,只有耐得住性子才能在武途上有所建树,空有一身雄厚真气,却没有相应心性境界,保不准哪天便会走火入魔,陷入泥潭不自知。李老头知晓没有七层武夫实力,阅读《洛水》只能算是高屋建瓴,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看似伸手可及,实则相差甚远,这便是此书深意所在,道可道非常道,充斥周围却又无迹可寻。
打坐,看书,练刀。
一切照旧。
不过今日王夔依稀感觉有些不太对劲,抬头张望,并无异样,大感疑惑的王夔默念法决反而更加无法静心吐纳,犹如风雨欲来之前那种压抑窒息感。
傍晚时分,李老头赶来,王夔接青囊下车时嘴角微微翘起。
他知道所为何了,余光撇到店家小二鬼鬼祟祟在墙角一闪而逝的影子,心中冷哼,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饭食送往厢房,店小二低头垂手,看不清面部神色。
关上厢门后,王夔看向李老头,后者淡淡说道:“放心无毒。”
拿起碗筷夹了块蒸鱼入口,赞叹一句“味道不错。”
吃过饭食,李老头轻轻说道:“丫头,今晚咱们在车厢睡上一晚。”
早早吃饱了的青囊哦了一声,随即被李老头抱起由窗口跃下,毫无声息。
房中只留王夔一人,自从木剑杀人后便将戾气隐藏起来的少年,抽刀之后,整个人气质浑然一变,三年蝉,微微颤鸣,若蚕鸣。
————
客栈地上三层,内里装潢希拉平常,地下却别有洞天,一间宽敞窖房里坐了四个人,三男一女。月黑风高,又是如此隐秘房间谋划之事自然可想而知,总不至于是行那四皇一凤的风流事。
里面四人皆是做那黑店生意的无良贼匪,这年头蜗居一偶做老老实实生意人不如去做这被人唾弃的黑店来得一本万利,只要手脚利索不留下马脚,财源自然滚滚而来,眼下四名劫匪并不若寻常百姓心中所想那般尖嘴猴腮,样貌猥琐。
三男一女,女子妖娆媚态,身段玲珑,是时下不可多见的美人儿,胸前一对沉甸甸山丘煞是引人眼球,横看成岭侧成峰大抵就是说得如此。另外三名男子体态不一,明面身份是客栈小二的面白青年身体显得孱弱许多,一身灰白麻衣尚显宽大,指尖旋转有一片锋利刀片,早些年他是流窜街头闹市的下九流,手。活相当出类拔萃,这几年在店里跑腿做一名打杂伙计,寻摸一些可供下手肥羊,眼光毒辣少有失手。
妖娆女子身旁坐着个面相清逸男子,大概三十岁上下,两撇八字胡,面相儒雅,一身账房先生的文士青衫,手握一本齐县宗所著《孤山听雨集》,活脱脱一位书塾教书先生。
最后一位身材略微壮硕,面相木讷,不善言说,手边放有一把玄黑朴刀,打眼一看就知是位练家子。
妖娆女子率先开口,“今日这一票还是四六分成,我和自家汉子分六,剩余你俩自己分配,我们不去插手如何?”
面白青年嘿嘿一笑,说道:“老板娘说得清楚,我们自然毫无异议,只不过那把刀应当给谁,我们是否应该算计算计?”
女人暗暗呸了一声,谁不知道这年头最紧俏的不是那水灵灵的姑娘,而是手里握着的正真家伙,一把绝世神兵放在黑市卖出上千两黄金也不是没有过。四人眼力不差都看出王夔手中所拿古朴短刀价值不菲,换个手倒卖出去几十两黄金还不轻松拿到?这年头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不是?女子皮笑肉不笑呵呵说道:“拿到手后依旧四六开成,不过我们分四你们分六,但那名小女孩你俩就不能染指,知道吗?”
两人通气一番,孱弱青年笑着说道:“如此甚好。”
女子随口一问,“那持刀男子果真是刚入末品的雏儿?”
青年笑着回答道:“果真。”
放下心来的女子微微点头。
应承下来瓜分事宜,接下来就是进一步部署,好在四人没少做此类勾当,轻车熟路。
古来圣贤磨破了嘴皮子教人与人为善,可道德文章千万章,效果总是起效甚微,人性向善也好向恶也罢,没有人愿真心当个恶人,若不是这狗。日。的老天爷不留条活路谁想着去做这亏损阴德的事情?
家家有本难念经,黑店老板夫妇曾经也做过好人,结果被看上女子美态的官家老爷各种威逼利诱,忍无可忍下男子挑了个月黑风高夜迁入官老爷府邸将其梦中刺死,谁曾想到一直以教书先生示人的儒雅男子竟是位七品境高手?后来夫妇两人逃亡数千里,落草为寇做起了一本万利的黑店生意。
另外两人更不消多说,定然也是一把辛酸泪。
时至深夜。
一干瘦男子身形利落摸进客栈马厩,正是刚刚那位面白青年,一群自以为是的傻蛋,作为整个客栈挑选肥羊的望角子怎么能认不出来这匹灵俊大马价值几何?今夜将它牵走卖到黑市,别说几十两金子,就是几百两金子若能碰到爱这口的主也能毫无二话买下,到时候再随意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想必那三人也不会怎样。
摸进马厩的男子刚刚转过头来便被眼前一幕吓得魂不附体,一双血红大眼直勾勾浮在自个面前,愣了片刻功夫,受到过度惊吓的男子一口气没提上来双腿一软瘫倒在地,连声尖叫都未喊出,半晌之后一老头儿在马车车厢中走下,探了探男子鼻息,皱着眉头嘟囔道:“如此不济事!?”
摸了摸青蛇脑袋,后者打了个响鼻之后眼眸恢复常色。
不知已有一人被青毛畜生活活吓死的三位劫匪悄悄摸到王夔厢房正上,目光交流一番,由貌美女子钩檐推窗翻身入房,借着窗外月光女子轻车熟路摸至床前,惊愕发觉床上空无一人,惊悚猛然回头,一持刀男子正站于自己身后,满脸冷笑,不等女子出声示警,男子猛然挥刀!
一颗精致头颅飞起,满眼的不敢置信。
王夔刀起刀落,看着身前无。首尸。体,面色并无太大变化,好像自己所杀女子皆是姿色上佳之辈,难不成以后行走江湖要被冠以“摧花杀。人魔”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