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民不举官不究,警方保持缄默,主流媒体哑口无言,唯有民间传闻沸沸扬扬。刘世国有意要把这件事将错就错的扩大,私下里对曲临风说,"不是你做的,我知道,你知道,早晚警察也会知道。他们拿你没办法。好像说刺杀希特勒吧,你满世界嚷嚷,我干的,我干的,谁信啊?道理是一样的。你不用有什么顾虑,正好借此机会堵住别人的嘴。连田总监也同意这么说,你还怕什么?再说,借这帮笨蛋点胆子,他们也不敢承认这次抢劫行为是警方行动。堂堂人民警察,出来冒充劫匪抢人民的车,像话吗?到时候他们麻烦大了!"
果然,事情传开后,连项风也暗自惊叹,还主动来找曲临风,说了句,"没想到。"且不论这三个字的真正含义,起码他不敢再明着和曲临风过不去了。
可唯也从旧同事口中听到这件事。她拿着电话瞠目结舌,她不相信曲临风会杀人。更不相信他会助纣为虐到杀死一个警察。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听说上次抢劫的是警方的便衣,真的吗?死的人是警察,是吗?"鹅城无秘密,转眼间,连可唯都知道了。
"不是你做的。"可唯肯定的说,"我知道不是你,你为什么不解释?"
"有什么关系?"曲临风无所谓的笑了,"是谁又怎么样?总是不该死的死了,该死的人统统活着。"
"你要告诉他们啊。起码要让黄百兴他们知道。"可唯真心为曲临风着急。"你不怕她也误会了?"
"误会就误会吧。"曲临风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可恶可恨,没心没肺,"我管不了那么多。"
几乎同时,楚佳怡也在问黄百兴同样的问题,"是他吗?一定是你们弄错了。他看起来不像……"黄百兴第一次对楚佳怡吼,"看起来?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哦,就因为他和欧阳立长得像,你就……"楚佳怡曾说过,曲临风和欧阳立很像,不光长相,连感觉也仿佛。当时黄百兴打着哈哈说,天下相似的人多了去了,不奇怪。今天又提起,看来早已放在心上。楚佳怡不说话了,知道黄百兴心情差,可是,他居然还在吃一个死人的醋。欧阳立。这两个字在他们之间是一块天然禁区,两人默契极佳的配合着,小心翼翼躲避。上次提起曲临风和欧阳立像,黄百兴脸色大变,现在想来依然历历在目。
"对不起。"黄百兴声音暗哑了,愁绪一缕缕混合在空气里。
"没事。"楚佳怡淡淡地回答,过了很久才说:"我的签证已经办好了。你看你什么时候去办手续?"
"再等一个月,好吗?"
是的,一个月之后,一切都将结束。到时候他们会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将所有的抛在身后。案件,冤枉,正义,王队,曲临风,欧阳立,等等等等,全都见鬼去吧。
真正的生活里不该有他们。
黄百兴借口要散散心,把楚佳怡送回家,一个人漫无目的的闲逛。走得累了,抬起头,发现站在曲临风家楼下。
他终是不甘心的,想要问个究竟,查个明白。他不希望是曲临风做的,不洗碗伙伴死在朋友手上。这该死的痛苦境遇只适合出现在电影里。
曲临风和可唯刚从超市回来,有说有笑,看起来像所有都市中徜徉爱河的男女。黄百兴突然想到徐华再也没有机会和女朋友如此散步,刚刚平复的情绪又暴怒起来。他从暗影里冲出来,抓住曲临风的衣领,死死抵在墙上。
"说,到底是不是你?!"黄百兴的眼中布满了愤怒的血丝,面孔狰狞恐怖。可唯吓的不敢动了。
"说!"他加了把劲,曲临风几乎要窒息了。
"不是他!"可唯拉着黄百兴的胳膊哭喊着说,"你放开他,不是他!"
可唯的拳头落在黄百兴身上,一个似乎拼尽全力,一个若无其事。
"你放开……"可唯很快没有力气了,只能把自己当吊锤,吊在黄百兴身上,"你放手,你要掐死他了!"
黄百兴松开手,曲临风脱力地堆在地上,喘着粗气,拼命咳嗽。可唯一边扶着曲临风,一边狠狠的瞪着黄百兴。他伤害曲临风,他就是仇人!
"到底是不是你干的?"黄百兴看着幽暗的夜色说。
"你回去问王队。"曲临风从喉咙里挤出答案。
"他说是,所以我现在问你!"黄百兴又不耐烦了,声音焦躁。"你最好赶快回答。"
"他说是,"曲临风苦笑,好像看到身前身后的万丈悬崖,他就站在悬崖边上,无前路,无退路,左右是死,那就……"就算是吧。"
黄百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是他,真的是他。他转过身,吓得可唯抱紧曲临风,使劲儿摇头。
"我一定会亲手抓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我一定……"黄百兴双眼喷着怒火,一字一句地说。
曲临风慢慢站起,冷笑着:"好啊,我等你。"
黄百兴走了。可唯呆呆地看着黄百兴消失的方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她不停的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本来就这样。早告诉过你,别跟着我。"曲临风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飘渺而陌生。"现在是不是后悔了?后悔了你就走啊,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烦!"
可唯转过身来时,笑了,笑容混合着眼泪,有种凄楚的美。
"你看着我干嘛?你没听错,我让你滚。你能不能知道点羞耻,能不能有点自尊心,别见一个男的就不放手,没见过吗?不会吧,你应该是轻车熟路,你应该……"曲临风不带感情的背书似的说。
可唯猛地举起手来,曲临风等着,他该打。可唯的手又慢慢落下,她舍不得。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在暗夜里响起,可唯的脸颊肿了,她还在笑着。
笑容凝固在脸上,一丝红色血迹顺着嘴角滑落。
她还在笑着。
"滚!"曲临风指着远处,指给可唯一条去路,"滚的远远的,别让我再看见你!"
夜那么深,那么暗,不知什么时候下了雾,把路密密实实地遮掩起来。未来藏在幽深的未知里,他却如此决绝。
"走了就别回来。"
"谁让你来的?你干嘛来?"
"滚开!别让我再看见你。"
"我喜欢你,"可唯的声音一片片如破碎的玻璃,划过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我喜欢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可是,你,也要拿我当人看的。"她笑了,如夏花般灿烂。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不该喜欢你?不该出现?不该……我只想对你好,这也有错吗?"
"我没要求过什么,如果你不愿意看见我,可以让我走,为什么一定要说这样的话呢?我也是个人啊,我有感觉,有心,我会难过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可唯走了。强悍的冷血的某人,忍着胸口剧烈的痛,却没有忍住汹涌而出的泪。心在那一声声如刀割的质问中碎了,他甚至没有拾起碎片的力气。因为她走了,他浑身的力气也一并被带走。他只能任由自己瘫倒在夜色中,让黑暗笼罩着,让孤独和寂寞肆虐。
他再没有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