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一个月,我未找到工作,我也没有钱买饭吃。所以我基本上不怎么吃饭,而是靠睡眠来维持体力。宿舍里没有人能理解我饥饿的痛苦与无助。她们只认为我是个半死不活的物体,平时不说话,也不爱笑,生活态度消极,就喜欢躺在床上睡懒觉。
周末,日落的黄昏,找了一天工作却毫无结果的我,只一个人闷闷不乐地走在防洪堤上。看着西边的落日,我越发感到惆怅,我想我的世界离黑暗似乎越来越近。挨了一天饿,我的体力几乎耗尽。我看见防洪堤下面有匆匆忙忙赶回家,来来往往的行人,晚霞映红了他们的脸。望着晚霞惆怅之际,我见到在防洪堤下面有个佝偻着身体,忙着捡垃圾的老奶奶。我突然豁然开朗,好像被河神点醒一般。我打算捡垃圾来卖,以维持生活和学业。我想起了那个在车站捡垃圾的,刚毕业的大学生。“他会帮我的。”兴奋之余,我跳上了一辆公车。我打算去找那个在车站捡垃圾的大学生。在候车厅里面,我从天黑等到晚上十点多都没有等到他出现。
我打算把校园里面能卖的垃圾全都捡回来。从那时候起,每天放了晚学,我就提着麻袋把每栋教室的废纸和矿泉水瓶全都捡回来。到天黑,校园道路上的行人屈指可数的时候,我便把校园大路小路上能卖的垃圾全捡了,并且不忘记把校园里面的垃圾桶也翻一遍。金钱的动力使我忘记过路学生奇怪的目光。天黑的时候,我弓着腰,把装垃圾的袋子背回四楼的宿舍。
“梅佐儿,你捡垃圾回来卖啊?”舍友郑曼娜一边洗脸一边问。当时她的脸上沾满了白色的泡沫,她不停地在脸上打圈,按摩,一副专业的样子。每天晚上,郑曼娜都会很专心地护理她的脸蛋,也难怪她长着一张细皮肉嫩的脸蛋。每天都有学长给郑曼娜打电话、煲电话粥、送零食,这让舍友既羡慕又妒忌。
“嗯,我刚来学校的时候看到车站有一个捡垃圾赚钱的大学生,所以我也想捡来卖,挣点钱,来维持生活和学业。”我高兴道。
“如果我爸妈知道我去捡垃圾,他们一定会打死我的。”孙清说。
“是啊,就算没有钱也不能去捡垃圾,这让父母多丢脸啊,让他们怎么见人呢?”梁瑞萍说。
“没有啊,听说捡垃圾可以卖很多钱呢。”我边整理捡回来的垃圾边兴奋说。
“是啊,我听说一个矿泉水瓶可以卖一毛钱,大的那种可以卖两毛,还有那些废纸也挺挣钱的。”郑曼娜说。
“是啊,高中毕业前我没有钱吃饭就把书都卖了,一大袋能挣二十多块钱呢。”我兴奋说。
宿舍的人并没有我那股兴奋劲。她们要么洗晾衣服,要么在桌子旁边左看右看地照镜子,还有人在看书,拖地板。没有人在听我说话,没有人肯和我一块分享即将赚钱的幸福和快感。我不得不承认,我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的快乐,的的确确与他人无关。
收拾好垃圾,我兴奋地坐在床上,拿手当扇子往脸上扇风。背着一麻袋垃圾上四楼,确实把我累得够呛。另外,我还没有吃饭,也没有吃其他东西。
“梅佐儿,隔壁宿舍门口有一大堆装鞋子的纸盒。”郑曼娜听到别人扔东西的声音后,从窗口往外看了一下,回头对我说。
“真的?”我兴奋地眨着双眼问。随后,我就从床上迅速地下来,穿了鞋子,跑出去看。
果真,宿舍外面的走廊有很多的鞋盒,是隔壁宿舍同班的女生刚买了新鞋扔掉的。从农村来的我没有想到买鞋子还有纸盒送。毕竟我买鞋都是在地摊上买的,买好了,商贩只用一个薄薄的塑料袋来装好,然后交给我。我兴奋地朝那唾手可得的猎物跑去,只生怕晚了有人比自己抢先一步,把那宝贝废纸夺了去。我想或许宿舍的走廊上面应该有很多的垃圾可捡吧,于是横扫了整栋女生宿舍楼。我果真一下子就捡了一大麻袋的垃圾。我提着垃圾回宿舍,就又跑到其他栋女生宿舍楼去。头一天,我在学校的四栋女生宿舍就捡垃圾无数。
夜深的时候,我借宿舍的灯光,在阳台上面数矿泉水瓶。
“一百个小的,三十个大的,一共十六块,还有那么多的纸呢。”我兴奋地自言自语说。把散在地板上的垃圾整理好后,我把垃圾好好的放在阳台空着的角落。
周末的清晨,天刚蒙蒙亮。我背着四袋垃圾到校门口处的垃圾回收站。当时校园里的路灯还没关掉,还有屈指可数的学生在晨跑或者晨读。校警上下打量着我,问明我的来历,并把垃圾袋检查了好几次,才放我出了校门口。
我背着四袋垃圾,在差不多两公里长的校道来回走了好几趟,才把垃圾都弄到了校外。我去得太早,回收站还没有开门。因为起得太早,没有吃早餐,所以我又累又饿。我脸色发青地在回收站门前,摇晃地站着,有好几次几乎要晕倒。最终,我找到一块脏石板,然后坐在上面。我一边拖着腮帮小睡,一边等回收站开门。这些日子,为了捡垃圾,每天我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当然,我的钱要花完了,我几乎弹尽粮绝。我就这样挨着、挨着,就不感觉饥饿了,也省去了好几顿饭钱。
“这个店九点半才开门,你还是晚一点再来吧。”一个住在垃圾回收站旁边的巷子里,样子消瘦,佝偻着身子,头发花白,穿着白色短上衣的老头开门出来。他见我和身边的四大麻袋垃圾,就那么劝我。
“是吗?阿公,现在几点了?”我睡着双眼问。
“七点钟,还要差不多三个钟她才来呢。你在这里等也是浪费时间,晚一点再来吧,干嘛在这里傻等呢?看你这么等着也辛苦,现在才七点钟要等到什么时候?”老头是个面善的人,他一边咳嗽,一边说。
“哦。”我摸摸那疲倦的双颊说,“可是我把这些东西拿回去要很辛苦的。我就在这个学校里面,我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远,我很累了。”我的语气很虚弱。我不知道其实自己是饿着了,只是我忘记饥饿的感觉罢了。
我想把垃圾放在校警的值班室,这样我就不必再拿回宿舍。但是我把这些垃圾拿出来的时候校警问这问那,还把垃圾检查了好几遍才放我出来。如果我在把垃圾拿回去可能会造成麻烦,于是我决定在那边等回收站开门。
老头儿见我执意要等,就去和校警商量让我把垃圾放在值班室。果真,校警同意了。原来校警是老头的熟人,老头也经常去我们学校捡垃圾。老头帮我把垃圾搬到校警室,叫我回去好好休息,他才走了。校警告诉我在十二点钟之前一定要把垃圾搬走。我连忙点头同意,才拖着疲倦的步伐,走了远路回宿舍。没有吃早餐,我又爬上了四楼的宿舍,开了门,关上,一头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睡了一觉,我的体力也恢复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钟,想到垃圾还在校警值班室,我急忙穿了鞋子,立马出门。我一路小跑,一直跑到校警值班室。校警并没有因为我把垃圾放在那里而责怪我,因此我很轻易的就把垃圾搬了出来。
“废纸一斤多少钱?”我清楚的记得高中的时候我卖废纸是四毛钱一斤,但还是那么问。我天真的想城里的垃圾应该更贵吧。
“三毛五。”穿黄色旧运动衣,戴红色鸭舌帽,小眼睛,皮肤黝黑,高个子,三十多岁的老板娘对我说。听她的口音像是北方人。
“不是四毛吗?以前我卖都是四毛钱一斤的。”我说。
“我这儿从来没有这个价钱。现在垃圾都降价了,要是有四毛的,你就拿去那里卖吧。”见我身边的四大袋垃圾,老板娘断定我不会再找别处,就把价格往死里谈。
“哦,那矿泉水瓶是不是一毛钱一个?”我天真问。
“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情?一斤六毛钱。”老板娘看着地面说。
“哦,怎么那么便宜?多少个才一斤啊?”我自言自语的说。
“要不要卖?要卖我就帮你称一称。”老板指着长称对我说。
“价格能不能高一点,捡垃圾很辛苦的。”我乞求。
“赚不了多少钱的,要是能让你,我还不让?要不要卖,不卖的赶紧走人,我还有其他事情呢。”老板娘装作不耐烦的样子。
我犹豫了一会儿不说话。
“到哪里都是这个价格啦。你卖不卖?我要做我的事情了。”
“好吧,你给我称一称。”
用那长满老茧的,粗糙,肮脏的手,老板娘把垃圾进行分类。
“多少斤啊?”我看着老板娘把称抬得高高的。
“十二斤。“
“没有吧,这么大的一袋才十二斤。“
“不信,你看看。”老板娘把秤杆拿给我。我看不懂那么大的一杆秤,就算我看了也是白看。
“好吧,十二斤。”
等她把所有的东西称完才结了帐。
“一共才挣了十五块七毛。”
老板娘把钱给我,我心里面却酸溜溜的。毕竟我捡了几天的垃圾才挣那么一点钱。拿着钱,我便有一种饥饿的感觉。穿过肮脏,漂浮着黑色粉尘的公路,我跑到学校对面的小市场逛了一圈。买了香蕉,就花了三四块钱,这让我心痛不已。其实我的父母种香蕉,他们拿去市场只能卖三毛钱一斤。但是我买了要一块钱一斤,这让我后悔莫及。